柳忆心提到的魏士旭与石铁心,李仲飞也非常熟悉。
当年这两个人一文一武同为神劲军西路先锋大将,曾令多少金兵闻风丧胆。可惜石铁心不知为何得了癔症,一发病就头脑不清醒。
三年前,石铁心随商会的货船来到安平镇后,便在桃花林南面湖边搭建了几间茅屋隐居下来。
几年来,魏士旭为了治好他的病,一直奔走于各地求医问药,再也无心战事。曾经的义军英雄,如今却沦落至此,不禁让人唏嘘。
李仲飞感慨着,不觉已到了石铁心的小屋前,正好看到他呆坐在院子中喃喃自语。而魏士旭则站在屋门口默默地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哀伤。
自从他们搬来之后,李仲飞为了得到任碧雪更多的消息,只要听说魏士旭回到安平镇,便来这里缠着他讲义军的事情,可是魏士旭却始终不愿多提。
尤其有一次李仲飞提出柳家有不少珍贵药材,不如去找柳云宗想想办法,也许更有利于石铁心的病情时,魏士旭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那份憎恶至今让他记忆犹新。
“魏大哥,”李仲飞轻咳一声,走上前拱手道,“信我已收到了,不知雪姨她可有其他口信带给我?”
“是仲飞啊,”魏士旭一怔,眼神中那份伤感不露声色的隐去,“信?任……任首领没托我捎什么信啊?”
“哦,是这样的,我听心儿妹妹说你和铁人英一同回来的。”李仲飞忙解释道,“铁人英捎来一封信,我以为你知道呢。”
“我没听人英提过信的事,”魏士旭摇摇头,说道,“前些日子我倒见过任首领,近来她常常在军帐中一呆便是整天。虽说是战事正酣,却从来没见她如此担忧过,是出什么事了吗?”
“战事正酣?”李仲飞奇怪道,“可雪姨在信中说义军近期就能回安平镇啊。”
“什么?”魏士旭脸色明显一变,正要再问。这时一旁的石铁心忽然呵呵傻笑起来:“娘亲……爹亲……阿姐,要给阿姐买珠链……答应好了的。”
魏士旭忙上前扶住他:“铁心?铁心你怎么了?”
“士旭,我冷……别把雪球塞进我衣服里。”石铁心像个小孩子似得缩在魏士旭怀里瑟瑟发抖。
魏士旭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转头冲李仲飞重重叹了口气:“他又犯病了!”
“你们……你们这群狗贼!谁敢上前一步!”石铁心忽然从魏士旭的怀里挣脱出来大吼一声。身上散发出惊人的肃杀之气,周围空气都彷佛为之一滞。
但是只一瞬间,他又重新跌坐在地上,哭叫道,“不要糖葫芦……我……我……我不要糖葫芦。”
当年赫赫有名的“独行狂将”竟落到如此境地,李仲飞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忙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魏大哥!你在此地照顾石大哥,我去镇上医馆找大夫来!”
“且慢!”魏士旭却急忙喊住了他,“房中桌上有一碗鹿血,你去帮我取来。待暂且压住了铁心身上的寒气,迟些我再带他去找家医馆。”
“鹿血?鹿血能治癔症?”李仲飞虽心里奇怪,但也不敢耽误,忙进屋取了碗出来。
魏士旭接过鹿血扶起石铁心:“铁心,把这个喝了……”
石铁心虽癔病发作不怎么认人,好在还算听话,将鹿血饮下便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魏士旭将空碗放在一边,又重重叹了口气:“唉,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李仲飞忍不住问道:“魏大哥,石大哥如何会变成这样?据我所知,鹿血……也并非可以医治癔症。”
“他确实……并非癔症。唉,此事说来话长……”魏士旭负手走了两步,彷佛下了很大决心才肯回忆似的,“我魏石两家为世交,又同朝为官。谁知朝中发生变乱,我两家皆遭贼人污蔑获罪。只有我和铁心两人险逃出城,蒙任首领好心收留,加之心中佩服义军为民之心,自此便留在军中。”
“哈哈哈哈……”魏士旭说到此处,忽然仰天大笑数声。笑声虽大,脸上却是一片凄苦。
一旁昏睡的石铁心被惊得抬起头来跟着“呵呵”傻笑了几声,复又伏在石桌上睡去。
魏士旭走过去,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继续说道:“想我先祖恐怕也料不得,我魏家世代忠君竟也得个如此下场!本以为天高海阔,谁知三年前……”
原来三年前义军得知大批金兵南下,魏士旭受任碧雪之托,亲率西路义军赶赴均州城附近协助宋廷迎敌。
不料宋廷却忌惮义军势大,为防将来生变,竟然趁义军主力出击之时,将大营所在位置出卖给金军,以致于义军主营被袭,守营将士死伤惨重。
幸亏石铁心从前线及时折回,在乱军中将魏士旭救下。自己却被藏于金军中的天忍教高手打成重伤,身中了这莫名寒毒,时常发作起来如同癔症……
李仲飞随着魏士旭的回忆,彷佛也看到了那一幕:书生打扮的魏士旭浑身浴血,单膝跪地。却仍用手中宝剑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石铁心在他身前挥舞长枪,为他抵挡杀之不尽的敌兵和不时飞来的冷箭……
魏士旭说着,忽然紧握双拳,牙齿发出“咯咯”声响:“吾等坚守山河万里,宁可战死,绝不断送!朝廷为求一时安宁,竟陷吾等于死地……是他们将铁心害到如斯地步的!这些年来,魏某无时无刻不想找到那仇人,亲手将他碎尸万段……”
此时,李仲飞再也抑制不住澎湃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