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浅夕话中的意思,分明是在请卢氏帮着相看。【..】将来亲事一旦做成,两边都会领卢氏的情!这好处来的,才叫不费吹灰之力呢。
诸位夫人脸上神色变幻,只有谷夫人谢芳菲心头暗暗震惊。
浅夕的机智,她是亲身领教过的。此刻,更是见浅夕进来轻声说了一句话,众夫人便浑然忘了初衷,一改之前的众志成城,各怀心事,态度大变……
这个女子太厉害!谢芳菲脸上漾起微笑,起身上前携了浅夕的手,卢氏自然而然让出座位来,三人坐定,大家又是欢声笑语。
只是,柔然帝姬到底会属意哪家的子弟缔结姻亲?却成了众夫人的悬心之事。卢氏说话的机会,骤然就多起来,银盘般的俏脸上,笑容也越来越自若。
正说着话,水面上一抹琴音清越,和着一缕柔柔的笛声顺流而下。
众人凝神听了片刻,目光不由都望出轩窗之外,朝水面看去。
几艘画舫中,一只小舟悠游飘荡,船上连个船娘也没有,支开的木棂窗格里透出一点烛光,青衫玉带的妙人正专注勾抹最后一缕余韵,笛声则如醉了一般,早已碎入水声。
吃吃一笑,跪坐执笛的人影栽倒下去,头正好枕在青衫人腿边的衣裾之上。
清贵无俦,温润如玉的人身子一滞,不仅不以为忤,还弯眉一笑,支肘案上,玉指拈了酒盏来喝……
舟中的年轻男子,玉管修眉,可不是为夫人们唱小戏的童儿。
众夫人脸上都浮起淡晕,却都又忍不住想要多瞧两眼,浅夕却看得嘴里发苦。那怀风袖月的玉般妙人,天底下舍了元,谁还能有这般风采!至于醉倒在他腿上,朱颜碧鬓的吹笛少年,自然是莲蓉了。
这就是元拒绝昭圭的好法子?
浅夕心里居然浮起几分悲愤,皇族中的淫|乱他不该不明白,若他坚守气节,一时半刻昭圭也拿他没有办法,毕竟代凉与大燕是世代友邦……如今,他这样做,不怕来日万劫不复么?!
这么一个聪明人啊,怎么偏偏就……浅夕垂眉之间,不禁又想起元浅而莫测的眸,和掷地有声的铿锵之言。
一个出生在权力漩涡里的人,不该这么单纯吧!浅夕凑在唇边的茶盏顿了顿,浅啜一口。罢了,各人自有各人的修罗场,她自己不也才刚刚走出来么?
元皇子也有他的路要走,本不须旁人置喙干涉……
小舟飘去下游,夫人们都纷纷回神,清咳赞道“琴音绝妙”。
一位夫人笑道:“咱们当中,也有一位琴瑟双绝的呢!”
卢氏尚未明白过来,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谷夫人谢芳菲。
“我那两下子算什么,”谢芳菲反倒有些魂不守舍,神情寥寥:“只是听了这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哎,今儿个高兴,不提也罢。”
众人见她确有几分伤感,也都不扫兴,转了话题,尽欢而散。
浅夕本也没有多少好奇,熟料,众人散去后,与谢芳菲携手而归时,谢芳菲却提起了一个让浅夕不得不留意的人郡主裴颐华,大哥秦钦未能完婚的未婚妻子。
谢芳菲忽然提起一个不相干的人的原因是,听说,裴颐华近日要入宫了!
浅夕委实有几分吃惊,惠帝的废贵妃娄霖灵,裴颐华还要叫她一声小姨妈呢,可裴颐华现在入宫,无疑是去陪伴圣驾的……难道身为郡主的裴颐华,也是惠帝相中的世家女子之一?询问的目光不禁望向卢氏,卢氏不可微见的颔首点头,算是证实了此事。
浅夕心中一时五味杂陈,这是一个差点儿与她成为姑嫂的女子,竟然也要进宫伴驾了么?听着这样的消息,忆起已逝的秦钦,浅夕心里又说不出的怪异和难受。
谢、卢二人自是浑然不觉。
裴颐华少时成名,琴艺誉满东都,谢芳菲同作为痴爱琴棋之人,未嫁时就常与她亲近,两人有多年的手帕之谊。对于裴颐华的好亲事,谢芳菲也一直是艳羡不已的。
谁知,一夜之间风雨突变,秦钦竟然毫无征兆的横死,裴颐华未嫁先寡,再也难寻如秦府这般好的亲事。现在竟然又被家人送入宫中,往后,哪里还能有什么好名声、好将来……
谢芳菲比之裴颐华大不得两岁,如此人世无常,怎能不教她唏嘘。是以,在水榭听到元抚琴,谢芳菲不禁就想起了这个少女时的挚友。
两人皆心事重重,黯然回府。卢氏不明就里,又不能挑破来说,只得装傻,也登车回府不提。
更深露重。
大宫的太后殿里,传来声声咳嗽。
穆太后一脸苍白,颊上两朵病态的红晕。
“太后,不然把那药再进一丸吧,您都好几日没好生歇息。”芳清忧心。
“怎么?你也觉得哀家老了吗,不服药,连觉都不能睡了?”穆太后烦郁中带着愠怒。
芳清也不惊慌,眼角反倒带了几分温暖的笑意:“看您说的,奴婢也不怕不敬,太后您的年纪,奴婢叫姐姐也不为过。若是太后还不累,奴婢就陪您说说话。”
穆太后年不过四十,委实还年青的很,芳清的话一点儿也不显阿谀。
只是赵皇后不济事,穆太后又无子,身负先帝的嘱托,在后宫苦苦支撑,委实辛苦,时常生病。
看着懂事、体贴的芳清,穆太后不由一叹:“可惜,哀家没有姐姐十分之一的智慧,空熬坏了身子,也辜负了先帝的重托。”
芳清服侍穆太后多年,也是先端敏皇后宫里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