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气息清冷,泥土带着草叶,六月的太阳炽烈,山林间的风一袭,燥热便也熄了,往林间一站,便什么热无也无,俗间气息繁杂,泥土冷硬,树叶草木皆无芬芳,这些差别不需细看,无需细闻,顾凤就已感觉到了。
络栖却是很喜欢这前来之地,他早早在父亲的肚子上爬了起来就追赶着田间的蝴蝶去了,蝴蝶在前面拼了命地逃,他在后头笑嘻嘻地拍,顾凤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把蝴蝶拍在了地上,展着翅膀哀鸣,又见儿子把它放到手心,治好了它的伤,笑嘻嘻地放飞了他。
回来时,顾凤抱了他。
她不会特意教儿子什么,但强者从不罔顾弱者生死,她跟她阿朗的儿子,理应如此。
武络一行人无甚行李,这带着的干粮也没了,马上挂袋空落落的,不像久归之人。
武络族的人也好,还是顾凤也好,他们都是没来过坤京的,武络族的这些武卫进入神地,再不济者也见过族宫,对雄伟的城墙,城墙里巍峨的皇宫都无甚昂仰,倒是对这陌生地方和陌生地方的人好奇不已。
一大早,早有京郊的菜农赶着牛车,吆喝着进城送菜,还有挑着担的小贩匆匆而来,他们都以为这高大伟岸的一行人是哪方拿来的侠客,又见他们一身的罡气,气息清朗,见者皆跳下牛车,放下担子,朝他们一揖。
武络族人好奇不已,见有人对他们有礼,还回了一礼,这走了一路,倒也对这坤京存有不少好感。
夕峭抱着络栖走在中间,心道这百姓见生人不惊不惧,足见国富国强。
国富国强才民安。
络晷两手牵了他与妻子的马,跟在她身后,悠悠看着前方。
就要到城门口时,她突然顿住了步子,络晷往前一步,看向了门口。
走在前面的木蛟被人拦住了,带到了另一个城门口。
很快,木蛟快步过来了,在络晷身前沉声道,“主子,国君来了。”
“哦?”络晷牵着两马往前走。
木蛟在跟着他走之前,看了顾凤一眼。
顾凤顿了一下,他便止了步。
顾凤这时候已经听到不远处一阵豪迈浑厚的笑音,道,“有客远来,不亦乐乎,老朽见过各位了,这位,这位是你们的家主吗?久仰,久仰,这一位……”
顾凤偏过头朝木蛟摇了摇头,木蛟见没什么吩咐,快步去了。
张婶带着茶花和秋花本跟在她身后,这时张婶往前一步,朝顾凤低声道,“凤姑。”
顾凤嗯了一声,“你带着花们走前面。”
“是。”张婶一撇头,茶花跟秋花忙不迭上前走在了顾凤面前。
此时相貌平凡的顾凤在面容清秀的两朵花身后,显得更为平淡无奇了,站在城门口等着进城,好奇看着他们的当地老百姓都很少有人注意看她。
不过,他们一行人众多,她们几个被围在里面,在一群牛高马大的武络人当中,没有几个人能看清楚她们。
此时城墙门口,宸帝在安国将军良护国,丞相孙宾的引见下,与络晷打了个照面。
“武先生。”宸帝举手,先开了口。
络晷没想被宸帝所用,如若宸帝强请他进宫,此法自是不通,但宸帝亲自来了,自是不同,且宸帝乃乾坤帝之后,与他妻子多少有点干系,络晷也朝宸帝微笑了一下,放下马绳,与宸帝揖手,“坤帝。”
他这话一出,除去武络族人,左右皆是倒抽了口气。
左右喧闹不已,前面已有有跪拜大呼皇上万岁,口口传之不用一会,大家都知道真龙天子出现在了城门,皆跪下大喊万岁。
不晌,卫兵们把老百姓都轰在了前后,把城门空了下来,这些人却没有离去。
“是我唐突。”络晷哑然。
“先生,请,朕听闻你已找着住处,是处于三清观旁边的房舍?朕同天机道长送你一程。”
前来的天机道人听闻皇帝一说,也只淡笑,不过,他拂尘一摆,朝络晷弯了下腰。
“武兄。”他道。
“咦?”天机道人白须近腿,这一弯,白胡子垂到了地上,引起了络栖的指点,只见他指着天机道人的胡子与他保父瞧,咿咿呀呀,还径直笑了起来。
“小友。”天机道人面容慈祥,也是随和之人,见络栖指着他笑,他还朝络栖作了个揖。
他此举把络栖更逗得哇哇笑了起来,想也不想,就抓了个果子出来砸向了天机道人,天机道人本是要晃身一躲,但在半途他鼻息触到清香倾刻就止住了身,伸手抓住了那颗子放到袖中,又朝络栖一揖,笑道,“多谢小友相赠。”
那清香味近者皆闻,老英雄良护国低头就往他袖子里瞅,嘴里叠声诶诶诶,“我说,老道长,你别收着了让人看一眼都不曾,你拿出来,让老夫瞅瞅,瞅瞅。”
一身仙风道骨的天机道长微微一笑,退了两步,随即他的徒弟,三清观的观主,一胖乎白净的中年道士带着两个弟子把师父挡在了后面,笑眯眯地站了出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客人还在眼前,不能明抢的良护国只能嘴里嘀咕了一句老狐狸,又蹭到了夕峭那边,笑呵呵地跟夕峭手中的孩子打招呼,“小友好啊。”
小友好啊,也扔个果子呗,良护国露出了他自认为最慈爱的笑容看着络栖。
络栖看着他那张满是灰白络腮胡子的丑脸,看了两眼,随即把头埋在了他保父的肩上。
胡子好短,人好丑。
周围人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