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做填房之事,胭脂不清楚,碧儿也不清楚。全当作苏氏一人说辞也不为过。
“小姑子肯定不信,也是。不过,那族中的十一公却是知道的。”苏氏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很是欣慰终于见着胭脂面上的一丝惧色。十一公慕容凌云是慕容家唯一中过进士,早年在朝为官。与朝中左相走的甚为亲近。现虽退出了官场,做事说话依旧雷厉风行,依旧是族中最有声望的一人。
胭脂故作从容的放下杯盏,对着渐渐升起的薄雾紧紧身上的褂子。苏氏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精明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胭脂这般不言语,算是默认了那信物就在她身上吧。
“小姑子是聪明人,既然如此就把那东西交给嫂子吧。这马上就嫁出去的女儿总带着死人的东西不吉利。”苏氏一得意,满嘴就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她神色激动,正欲起身。
“你说什么?”胭脂神色不善,紧握着拳头,冷着声音问道。
苏氏一怔,动作竟不知慢了一拍。她重新抬头审视着眼前的胭脂。她一身素色的衣裳披在肩头,长发微湿。苍白的小脸上挂着不属于她的凶狠之色,加上她充满敌意的目光深深的让苏氏打了个寒颤。
在胭脂冰冷的注视之下,苏氏的面色有些尴尬。她忽然觉得今晚上绣楼来是个错误。这信物之事,等哪日上来搜搜绣楼便是。来此,总会让自己受一肚子窝囊气。
胭脂依旧冷着一张脸,不言不语。那一身的寒气竟将苏氏逼的没法再说话。只是现在既然都来了,必是要将按信物之事打听清楚。为了信物,她苏氏就算是服软又如何。
“小姑子,你瞧我这妇道人家也不会说话。嫂子哪里说错话了,你可要担待些。”苏氏微躯着身子,低垂着脑袋,祈求胭脂的原谅。见着一向高傲自负的苏氏如此,胭脂还是有些纳闷的。
她来时就已经说过她今晚来这里的目的。可是胭脂心中也是打鼓。父亲何时留下什么信物了,不过既然这能够让苏氏不再为难她,也不失一件好东西。
胭脂冷哼一声,闭上双眼靠在榻上,轻言道:“嫂子要的东西,胭脂自然会给。只是到底是在哪里,妹妹需要好好想一想。”
苏氏明白再说下去也无用,不过也算是有盼头。自己丝毫没有露出那信物是作何用,胭脂没理由不给她。既然如此,她苏氏再等等也无妨,左右不过也只有一月的时间。
苏氏笑呵呵的起身,打了个呵欠。她柔柔一笑,说道:“这虽立夏了,可这夜深露重可要注意点不要着凉了。”苏氏讨好的说道。
胭脂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苏氏面色不悦,心中骂道:“这就是慕容家的大家闺秀,不过也是这般。”
“苏慧。”胭脂忽然叫住正欲出门的苏氏、只是这声竟有太多复杂的东西。推门的苏氏一怔,也没作答。夜色之中,苏氏听见胭脂微微叹气,说道:“我记得嫂子进门之时,妹妹我不知你就是哥哥的媳妇。见你如此漂亮,天真的以为只是一位姐姐而已。我因为不想与别人叫你一样的,竟叫的是你的名字。你那时,为何没有骂我?”
门上的纤手放下,耳边吹来阵阵的凉风,将快要出口的话全部吞回去。苏氏故作淡定的回道:“小姑子快要出嫁,怕是想起一些过往的小事了。”
胭脂垂眸,淡淡一笑:“谢谢嫂子了。只是妹妹我不想在让你摆布下去了。”挺远之中,影壁横生。模糊的灯光将两旁的翠竹影子斑驳的印在墙上,刻下一道道如刀疤一般的伤痕。
跟在苏氏身边的凝香垂首而立,知道此时的主子谈的话不该听。她自觉的不敢抬头望向一路疾走的苏氏,却正好忽略了那夜苏氏脸上凌乱不堪的泪水。
今夜的胭脂,算是正式向苏氏宣战了。
碧儿见着如今的小姐这样,心里其实是欣慰着的。她从未听闻过哪家的小姐可以如此这般公然与自己的嫂子做对。老爷死后,旁人说的都是长嫂如母。在外人面前,苏氏的面子做足,可是在府中却是一个管事的婆子都比不上。
只是小姐和碧儿心中都清楚,苏氏原来并不是这样。
次日一早,有碧玉轩的婆子来敲门。碧儿将其迎进来,对着榻上的胭脂恭敬的道:“碧玉轩的婆子来给小姐量衣了。”胭脂睁眼,懒洋洋的故意答道:“本小姐还没睡醒。让他们先候着吧。”在外候着的婆子不由得一愣,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论起来。
这大小姐以往可不是这样的,什么温柔贤淑的气质哪儿去了。这眼见着婚期将近,嫁衣还未做好,这传出去可如何是好。碧儿这下急了。
碧玉轩是南郡数一数二的制衣店,其中的嬷嬷大半曾经都是慕容家的人。这慕容家一有要倒的风吹草动,这些人可是跑的比狗还要快。这不,奉了谁的命竟会进慕容家,给她做起衣裳来了。
“碧儿,把帘子挂起来吧。”胭脂轻叹一声,吩咐道。
碧儿应是,垂首向前将挡在众人之间的帘子挂上来。胭脂唇色浅白,怏怏的坐在垫上。一身月白的襦裙将她衬得灿若春季的梨花。
“还请慕容小姐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奴才。”一梳着元宝髻,身着绣着大朵芙蓉牡丹的褂子的妇人,一袭藏青色的马面裙走出来,不卑不亢的对着榻上斜靠的胭脂行了个礼说道。
话一落,带着熟悉的语调。胭脂神色一愣,抬眉朝说话的人望去。她微微一笑,语气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