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二是顾倾华的生辰。
可是别说旁人,便是她自己如今也没了过生辰的心思。
府里渐渐连洗脸水都限制起来。
她气得又想摔东西:“凭什么看人下菜碟儿?顾倾城那里怎么就不缺水?”
芙蓉怯怯地道:“小姐,早前大小姐叫人在随园后院里蓄了好几缸水……”
顾倾华先是一愣,随即更为恼怒:“她既然有这个远见,为什么藏着掖着?若是早说出来,大家都有了准备,还至于这样连洗脸都要算计来算计去么?!”
芙蓉小声道:“谁能料到这老天竟然真的一滴雨都不落呢……”
“好了好了!”顾倾华粗声粗气地道,“别说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唇边泛起一丝诡谲的笑,抓住芙蓉,急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顾倾城后院里有好几缸水?”
芙蓉只觉得手腕生疼,却动都不敢动一下,忙忙点头:“是啊!”
顾倾华脸上便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声音阴沉地道:“你说,我若是在她的水缸里给她加点料,她会怎样?”
芙蓉眼神闪了闪,忙道:“小姐,这件事咱们可不能自己去做,否则一定会很快便让人查出来的!”到时候第一个吃亏的必定是自己这些服侍二小姐的奴婢!
顾倾华冷笑道:“你以为我就那么傻?当然不能我动手了!你以为这府里想要顾倾城不好过的人只有我一个?”
芙蓉迟疑道:“您……您是说大少爷?”
“他?”顾倾华一声冷哼,“他是个屁大的孩子,我能指上他!”
芙蓉左右看看,确定没有外人在,才道:“难道小姐说的是二夫人?”
顾倾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她!她不是心心念念想要把管家权夺过去么?”
芙蓉担心地道:“可是小姐,咱们若是和二夫人合作,不成了跟老虎要皮子?那二夫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而且,她才刚一过了门,便要削减了小姐的用度,还不许小姐好好读书,分明便没安好心。若是她掌了家,那,小姐以后的日子……”
顾倾华冷冷地道:“那也未必!如果我成了襄宁侯府唯一的嫡女,侯府上下便不得不重视于我,她若敢克扣我的用度,父亲第一个便不会放过她!”
芙蓉想了想,觉得十分有理,这才松了口气,问:“那么,小姐打算怎么做?”
顾倾华微微有些泄气,垂下脑袋:“我还没想到。”
芙蓉于是下去准备了冰镇酸梅汤过来,服侍着顾倾华吃了半盏,劝道:“天气热,容易上火,小姐慢慢想,不要着急。”
顾倾华嘟着嘴,脑袋里却一团乱麻,咕哝道:“若是她肯帮我就好了。只可惜,我也不知道怎么去找她,她每次都是神出鬼没的……”
芙蓉偷眼看了看顾倾城的神色,见她果真是一筹莫展,便试探着问:“小姐说的可是那位傅姑娘?”
顾倾华轻轻点了点头:“是啊,就是她。我还从没见过世上还有比她更温柔体贴,聪明能干的女子,若她是我的母亲该多好!她一定会早早替我安排好一切,不必我自己劳心劳力的。”
芙蓉也皱起了眉头:“可惜奴婢和芙蕖都笨得要命……”
她提到芙蕖,顾倾华便问:“芙蕖去哪里了?”
芙蓉忙道:“去老夫人那里送药了。”
宁老夫人病倒之后,起先顾倾华还能做到每天过去伺候,可是日子久了,便觉得每日对着一个一大把年纪还吃在床上拉、尿也在床上,口角时时挂着涎水的老妇人十分厌烦。
所以慢慢便从整日侍疾,削减至每日三次过去探病,再到每日一次,再到隔日一次……现在渐渐想起来才去一趟,但那位神秘的傅姑娘提醒过她,要让她对宁老夫人表现出十足的孝心,所以便每日都派芙蕖过去服侍半个时辰。
顾倾华悻悻然道:“也不知这老货几时能好,若是不能好,干脆死了也罢了。父亲还有三年的孝期,这三年里邢氏不能有自己的孩子,等她能生下孩子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四年后了,那时候我也大了,必定已经能够自己立起来了……唉!”
言下之意,对宁老夫人迟迟不肯死去,十分遗憾。
芙蓉觉得身上起了一阵寒意,下意识伸手抚了抚手臂。
顾倾华已经转开了注意力:“你说,顾倾城……她今年也才十岁而已,已经能管家了,我到时候肯定比她更能干。但关键是,顾倾城那些年都有饱学的先生教导,可我……”
芙蓉想也不想,便道:“是啊,真是同人不同命,都是侯府的嫡出小姐,凭什么大小姐处处都比小姐享受得多?奴婢也替小姐鸣不平!”
“对了,”顾倾华眼中闪过疑惑之色,“我记得,以前顾倾城的功课十分繁忙,简直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可是最近我怎么瞧着她清闲了很多?”
芙蓉有着片刻的茫然,问道:“有么?可能因为出了黄嬷嬷的事,所以教引嬷嬷们为了避嫌,不敢多教了?”
顾倾华也想不出来所以然,便把此事丢在一边,皱着眉头道:“该怎么让邢氏和顾倾城去狗咬狗呢?”
听了顾倾华这样的比方,顾倾城眼眸里掠过一丝冷芒,但也只是淡淡吩咐纫针:“叫黄芪仔细盯着她!”
她并不担心顾倾华,她在想邢皇后的事。邢皇后在宫中浸淫多年,见多识广,必然会查知大悲寺地陷并非意外,到时候必定会替她自己替端阳公主报一箭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