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顾倾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当年自己出嫁,送嫁队伍在路上曾经遇到短暂的骚乱,她曾掀开轿帘看过一眼,便对上了萧凤梧那种因失魂落魄而异常苍白的脸。
那双曾经明亮而神采飞扬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和受伤。
她只看了一眼,便被喜娘勒令放下轿帘,新娘子中途自己掀开盖头本来便是不合规矩的,更不应该拉开轿帘。
所以她便听话地缩了回去。
其实到现在也还不明白,当时战事吃紧,他怎会不管不顾跑回京里来了呢?
想到这里,便对萧凤梧起了几分好奇之心,不由自主掀开车窗上的薄纱朝外望去。
十三岁的少年身姿挺拔,乌黑的长发没有挽髻只是用一根玉色的缎带束起,随着风,丝丝缕缕的发飘荡在脑后,无端端便让人觉得飘逸。
他身上穿着淡青色的袍子,深碧色的束腰扎束得紧紧的,勾勒出翠竹一般挺拔秀逸的身材。
除此之外别无饰物。
然而因为迎着日光,身上便如同镀了一层金,使他如同天神一般。
似乎感受到了顾倾城的目光,萧凤梧转回头来冲着她微微一笑,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
这个少年英姿俊朗,一双眼睛乌黑如墨,却又灵活如流水,瞳孔里的神采像是阳光,灿烂明亮。
顾倾城忍不住微微避开了他的目光,手一松,纱帘垂下,将两人再次分隔成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到了鸡鸣寺,顾倾城从小道上山,萧凤梧便停在了山下。
眼看着顾倾城一行人已经消失在了微微泛黄的山林间,萧凤梧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也慢慢淡了下去,转身轻轻问道:“有什么发现?”
谷风悄无声息地出现,微微躬身:“属下发现先前跟踪顾小姐的不过是一群地痞流氓,他们本来打算在铺子里动手来的,但因为爷突然出现,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改了计划,若是爷和顾小姐分开了,他们便要在回城的路上动手。”
萧凤梧抬眼看着并不高峻的西山,淡淡问道:“如何动手?”
谷风回答:“在马车上动手脚,把顾小姐摔出马车,然后上去拉扯。”
萧凤梧声音有些冰冷:“就这样?”
谷风摇了摇头:“属下不相信顾小姐会和人结怨,所以特意顺藤摸瓜,查清了整件事。原来这些人是受雇于顾家二小姐。”
萧凤梧眼中寒光一闪,这个顾倾华小小年纪心肠便如此歹毒!
“顾二小姐叫他们把顾大小姐弄成残废,”谷风平静地道,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便像是个会说话的木头人,“是这些人觉得难得遇上一个大家闺秀,不摸一摸对不起自己的手,所以才定下了这样的计划,若是顾大小姐再大几岁,这计划便又不同了。”
至于怎样的不同,谷风没有说下去,但很明显,若顾倾城不是个女童,那么所受的羞辱便会更多,甚至还会失去贞洁。
萧凤梧面容不改,眼中却有杀意隐隐,沉声道:“那顾二小姐不是和她一母同胞么?”
谷风仍旧是那种平淡的语气:“顾二小姐从来都觉得自己才是该被襄宁侯府最重视的那一个。若不是有顾大小姐在,如今她不光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且还会肩负着重振襄宁侯府的重任。”
所以才要千方百计除掉顾倾城?
萧凤梧唇畔凝上一抹冰冷的笑意。
这样的把戏他从小见得多了,以为这样的龌龊只存在于宫廷之中,没想到,哪里都一样。
“然后呢?”他继续问。
谷风愣了一下,随即回答:“没有了。”
萧凤梧突然问道:“李氏是不是疯了?”
谷风立刻说道:“虽然没疯,可是她的思维却已经不能用常人的角度来衡量了。”
萧凤梧点了点头,不再询问,道:“暗中保护顾大小姐,送她安全回府。”
谷风忙道:“属下已经派了宝成护在顾大小姐附近。”
萧凤梧不再说话,一提马,顺着官道回城去了,他还要赶在日落前回宫。
顾倾城从鸡鸣寺出来,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目光不由得一凝。那是……
她记得前世她嫁进崔家,因为顾烨好面子,婚礼场面不可谓不浩大,陪嫁多达四十八抬,可是只有她知道,那些箱笼里多是一些不值钱的绫罗布匹,像田庄铺子是一点都没有。至于陪房也只有两家。
但她常记得,自己受了崔晋小妾的欺负之后,那小妾们总会受伤,时间久了,才查清,原来是个叫四宝的仆人搞的鬼,四宝本是崔家的仆人,何以这般维护自己?
很快,崔家便流传出主母与仆人苟且的流言。
第二日散播流言的小妾便衣衫不整地从四宝房里逃了出来,再后来便传出来这小妾羞愤自尽的消息。
四宝也被重重责打,瘸了一条腿。
但从那时起,崔晋的小妾们便再不敢来找自己麻烦了。
可是,再后来,有一次四宝去修后院凉亭,却不小心从亭子上失脚滑了下来,折断了脖子,当场便死了。
当年的四宝与眼前的背影渐渐重合,顾倾城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那人不经意的一回头,顾倾城又是一呆,这人她见过,是宝成!萧凤梧的近身小厮!
怎么会是他?!
宝成远远地也看见了顾倾城,笑嘻嘻一咧嘴,作了个揖,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他比去年初见时长高了一个头,身材也魁梧了很多,从背影上看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