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就好,”萧凤宸伸手把邢志江从地上拉起来,面上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春风和煦的模样,“舅舅起来说话,我是您的外甥,您何必这么见外?”
邢志江只觉得额上的冷汗涔涔往下流,却不敢抬手去擦,讷讷地道:“殿下礼贤下士,老臣却不敢妄自尊大……”
幸亏没有来得及把丢失了驯兽秘法的事情说出来,否则,只怕不光是自己,连整个邢家都会被彻底放弃。
“但是驯兽一事……”邢志江斟酌着说道,“若要重新办起来的话,还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殿下……”
“那就不必了,”萧凤宸淡淡一摆手,“这天下大事,不过四五年便会有了定局,可是你们的兽兵只怕还要二三十年才能派上用场,如何来得及?”
邢志江的冷汗一层层往上冒,心头突突乱跳,觉得嘴巴里发干发苦,试探着问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外祖父足智多谋,”萧凤宸面上带笑,眸子里却是一片冷然,“大舅舅智勇双全,几位表兄更是英勇善战,整个邢家人才辈出,不会如今到了二舅舅掌权,反而要说,没有可用的人才了吧?”
“这……”邢志江的心沉沉坠了下去,心头的苦涩到处蔓延,几乎让他透不过气,邢家近年来的确是人才凋零,几个小字辈虽然颇有才干,但到底年纪还小,缺乏历练,难以成为邢家的顶梁,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老臣不敢……只要殿下需要,老臣和邢家必定竭尽所能……”
萧凤宸声音轻微,意思却是咄咄逼人:“二舅舅说差了吧?不应该是不遗余力么?”
竭尽所能和不遗余力显然程度是不同的,竭尽所能还有个力有不逮、无能为力,而不遗余力便是邢家支持萧凤宸要全部付出,哪怕就是最后萧凤宸拜了,邢家也要为了护他拼尽最后一分力。
邢志江就好似三九天掉进了冰窟窿里,这种绝望的感觉简直难以描述。
“怎么?”萧凤宸轻轻一笑,“到了这个时候,舅舅还要考虑?”
“不不不,”邢志江反应过来,连连摆手,“老臣不是那个意思,老臣……老臣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如此甚好,”萧凤宸伸手替他掸了掸身上本来并不存在的灰尘,“二舅舅,您肩头的胆子也着实不轻啊!以后可要善保身子。”
此刻邢志江再看萧凤宸便像看着洪水猛兽,总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下意识便后退一步,避了开去,讪讪然笑道:“是,多谢殿下关怀。”
“我的意思呢,”萧凤宸淡淡一笑,“二舅舅该休息的时候便不要浪费头脑了,有时候人不把自己逼至绝境,永远不知道自己会爆发出多大的潜力。所以呢,二舅舅不要想着什么后路退路之类的,攒着力气最后爆发用吧。”
邢志江心里咯噔一下,他本来便有打算回去之后送年幼的后辈去隐秘之处,哪怕将来萧凤梧不成事,邢家跟着倒台,也不至于完全丧失了翻盘的机会,这世上最要紧的便是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但如今竟然被当面揭穿了,他尴尬到无以复加,勉强笑道:“殿下说笑了,既然邢家早就下定了决心追随,必会让您看到我们的诚意……”
“好啊!”萧凤宸立刻接口道,“那我便等着看二舅舅拿出来的诚意。”
邢志江后悔得简直要把自己的舌头咬掉,说什么不好,非要说这个!这下可好了,把自己彻底赔进去了!
但面对萧凤宸深不见底的目光,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那是自然。”
等从洛王府出来,邢志江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本来是暮春时节,熏风扑面,格外和暖,可是被风迎头一吹,邢志江只觉得透心凉。
跟了这样的主子,邢家算是完了!
哪怕以后他成功登上了帝位,邢家照样没有翻身的机会!
父亲啊父亲!
邢志江仰首看天,忍不住委屈的流泪,您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个么狼崽子啊!
送走了邢志江,萧凤宸的脸也冷了下来。
“殿下,您这又是何必?”他的谋士许宁慢悠悠从隔间走了出来。
萧凤宸揉了揉眉心,叹气:“这些人就没一个能让我省心的!”
“但是您分明就没想着要把邢家怎么样。”许宁老神在在地道。
萧凤宸再次叹气:“我又能怎样?说到底那还是我母后的娘家。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也太不像话了!”
许宁嘿嘿一笑:“只怕二国舅这一次被您吓得不轻啊!”
“哼!”萧凤宸冷冷地道,“不给他点苦头吃还当我好糊弄呢!”
“不过,说真的,”许宁收了笑容,认真地道,“殿下接下来想怎么做?”
萧凤宸微微苦笑:“许先生,若是我就此放弃了大业,你会怎么想?”
“哦?”许宁尾音上扬,“您真是这么想的?”
萧凤宸默默出神,在梦境中他也做了几十年皇帝,那滋味如何,犹在心头。无趣!无趣得紧!
站在底下的时候觉得那把椅子金光灿烂,可是真正坐上去了,才知道那椅子又冷又硬。
从挨上去那一刻起,便再也没了亲人朋友,有的只是算计,只是制衡。
在梦中,父皇留下来的已经是个烂摊子,虽然边境不至于动乱连连,但是内里却已经腐坏不堪。
他要做一个好皇帝,就要为民图利,所以他夙兴夜寐,勤政爱民,用了足足二十年的光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