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三天,森特先生差不多从施展古怪法术造成的晕眩感中解脱出来,除了风雪天感到格外气闷,最直接的后遗症就是失去一个四级法术位。古怪的法术占住它不放,脑袋里像添了个身份不明的无赖房客,这感觉实在不怎么有趣。
参照手里的清单,杰罗姆跑前跑后为莎乐美购置各类“必需品”。在怀特的鼓动下,眼看她就快步入歌罗梅腐败的社交圈,和名媛淑女们每日饮茶郊游、闲话家常。把妻子锁进壁橱让森特先生感到不小的压力,就算没有怀特从旁煽风点火,每次出门前莎乐美对他无微不至的照料已传达了明确信号:金丝雀就快变成白尾海雕,鸟笼可再也盛不下了。
鉴于几天前公共马车造成的乱子,杰罗姆特意租赁一辆七成新的四轮马车,既不引人注目,又能缩短来回奔走的时间。等他差不多办完手头的事,就赶去码头区为“红松鼠”号的出海送行。
车上载着一桶好酒,权当是祝好运的临别赠礼,跟克拉克简单交代几句,船长便登上船舷做出航前最后的检查。杰罗姆和“旅法师”再核对一遍协同施法的时刻表,这项高度专业的活动完全仰赖于精确计时,杰罗姆的怀表与艾傅德的天文钟必须高度同步,超远距离的“低阶传送”才可能变成现实。
“两个月以后,是否可行就清楚了。”有艾文的保证,杰罗姆并不担心传送失败,不过为坚定对方信心,他假惺惺地掏出件礼物来。“旅途并不轻松,让我们按照法师的规矩交换信物吧。”
艾傅德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有些意外地接过小盒子里的分光镜。“我一时找不出像样的回礼,你知道,海员总是孑然一身……”
分光镜还是从怀特店里顺手牵羊弄来的,杰罗姆摆摆手,故作大方道:“就当作朋友之间的馈赠,平安归来是最好的回礼了,一路小心。”
艾傅德仔细想想,从手腕取下一串植物种子结成的珠串,神情恍惚地凝视一会,然后送到杰罗姆面前。“交换信物,拿去。只是普通的饰品,对我已经没有意义……都过去了。”
“听你这么说,交换信物变成个糟糕的主意。别在意,还是留着它作纪念。我要是收下会觉得心有不安。”没想到被他当了真,杰罗姆只好出言婉拒。
“不不,没什么大不了。”把珠串硬塞进他手中,艾傅德喃喃地说,“顺着暖水漂流,没有回忆的必要。”说完这令人费解的话,他转身进入自己的船舱。直到“红松鼠”号越过灯塔、消失在雾蒙蒙的水面,“旅法师”都没在甲板露面。
回家路上反复咀嚼暖水和回忆的说法,杰罗姆依然觉得一头雾水,艾傅德似乎难以长时间集中注意,说起话来有点颠三倒四,目光涣散,像个使用麻醉品的瘾君子……
使劲晃晃脑袋,杰罗姆收拾起没来由的想象,还有许多现实难题等着他呢。生意需要长期经营才有获利可能,内战威胁稍显缓和是个好消息,不过他越发不能肯定、接下来事态会朝哪个方向发展。太多复杂的矛盾左右着他,等尼克塔来报一箭之仇、自己兴许会被简单宰掉……朝不保夕的感觉让杰罗姆仿佛回到了佣兵生涯,“峡湾之城”光鲜的外表下不过是另一处白刃相见之地。
等回到自己的鬼屋,赫然碰上乱飞的乌鸦和盖瑞小姐。怀特声称保姆回家探亲,下城区店铺又搬迁在即,只好把小恶魔寄放一会儿。莎乐美坐在沙发上查看着大包小包,盖瑞小姐恬着脸跟女主人套近乎,乌鸦飞进厨房的碗柜发出叮当乱响。杰罗姆一时头晕眼花,失去了规划远景的心思,若有若无听着怀特抱怨搬迁带来的各种杂费。
“吸血鬼!害人精!这些家伙祖上一定是盗墓出身!”
杰罗姆竖起耳朵,皱着眉头说:“奇怪,那是我的骨瓷杯在响吗?厨房里真该撒一些毒饵。”
旁边传来小姑娘夸张的赞叹声,“不是吧?!姐姐你戴上好好合适耶!当然是真的啊!这个姿势最好看,等下出去让那些乡巴佬瞧瞧!”
“是吗?你好像刚吃过蜜枣哦。这件怎么样?……”
屋里人自说自话,各得其乐,吵吵嚷嚷中,杰罗姆忽听见密集的抓挠声。分心往小客厅门口看去,乱逛归来的汪汪正扒住茶几边缘,急切地直立起来,使劲嗅着空气里什么特殊味道。
“……预支二十个月!没听过这样混账规定!”怀特激愤地挥着手,“我又不是开屠宰场的,竟然需要缴纳防疫费用……”
“是不公平……它到底闻的什么玩意?难道有老鼠死在夹墙里了?”杰罗姆烦乱地挠挠头,对人多嘴杂的环境耐心缺缺。“你家有老鼠没?我记得,这屋里还有两只猫呢。”
茶几在汪汪的挠拨下“哗”得侧翻过来,上面摆放的小盘坚果撒了一地,嘈杂人声停顿几厅门口望去。汪汪在坚果堆中咬住一件小玩意,转身飞快地跑了。
从没见过懂事的汪汪这副模样,杰罗姆不禁有点担心,二楼遍寻不着,他记起还有个藤编狗屋搁在楼下,当时怀特忘了带走,说不定这家伙正窝在里头。果然,尾巴耷拉着,汪汪趴在狗屋里闷声不响,伸手拍它一下才转过脸来。嘴里叼着“旅法师”送的种子珠串,大眼睛满是泪水,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脑中稍一闪念,“旅法师”艾傅德临走时涣散的眼神令杰罗姆若有所悟,忆起了对方提过的只言片语。
——古怪的液体……墨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