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满地凌乱的花瓣,脚步声在大厅中回荡。山羊血勾画出环状法阵,正中矗立一座六角形音叉阵列。哼着轻佻的小调,“比利·安德森”正在补全法阵的最后一部分。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他抬头,微笑说:“来的正好!你差点错过一场好戏!”
“你自裁,”杰罗姆·森特拢一拢大氅的边角,眼睛下面的黑影和惨白面颊构成强烈反差。“还是让我来?”
“气势过人。”安德森评价说,“如果愤怒能杀人,我已经死了许多次。不幸的是,血气之勇产生的幻觉,只能持续到体内的激素用尽。‘支配钢铁的意志,才有权力支配语言’。”
“你的遗言?”
安德森诡异地扭曲着,躯体像软面团似的变化形象,直到大厅里出现两个杰罗姆·森特,他才戏谑地说:“当然不。今天会有不少死亡,可我的日子还没到。也许,”变形完成的“杰罗姆”轻笑着,“也许你至死也不能明白,正是‘残酷’统治所有一切。为什么不把斗篷丢掉呢?让我好好看看你……毕竟,今天可能是你最后一天,不如让我来‘延续’你的存在吧!”
厅堂一角响起读心者的声音。“废话少说!快把这事做个了断!”
“是到了该了结的时候,”朱利安·索尔沉声说,“恶梦总不能没完没了!”
杰罗姆淡淡地说:“‘变形者’,把音叉毁掉,你可以不受活罪。”
“正相反。”三个人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把身穿红色大氅的杰罗姆包围在中间,异口同声说,“要做选择的人是你!”
“变形者”说:“法阵还没画完,其实就算完成,也只是无用的线条罢了,还有这些紫鸢花和管家那个可怜虫……你能透过零碎的线索猜出我们的大体意图,的确不同凡响。可是,总有你不能预料的情况发生,如果不想平白枉死,就该服从于现实。”
读心者对森特先生惨白的面色发出冷笑。“看看你!原来所谓的英雄气概,只在占据优势时才有作用!任人摆布的滋味怎么样?再对我下个命令试试啊?!‘自以为是先生’,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杰罗姆对两人的威胁充耳不闻,一双眼直盯着朱利安。朱利安·索尔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森特,现在还不晚。‘执行委员会’注意你很久了,他们愿意对你破格录用,只要通过最后的考验,你就会成为决策层最年轻的一员。相应的,你必须具备绝对的自信和冷静头脑,从一开始,对你的‘不信任’就是考验的一部分。”
“变形者”说:“逆境中的行为才显示真实水准,你基本完成了期望指标,而这里的任务刚好可以检验最后一种品质。”
读心者恶毒地说:“最关键的品质!我们的英雄必须亲手敲响音叉,让那些乞丐都变成疯狗!……对了,我好像忘了点什么?”朗次煞有介事地敲敲脑袋,表情变得阴鹜乖戾。“你得把恶魔**交给我们研究。别担心,等给她做个小手术,你还能随意支配她的使用权。”
朱利安第一次露出痛苦神情。“这是个‘传统仪式’,由三名证人完成——对手,朋友和陌生人。综合考量三种意见,‘执行委员会’的席位才能向不符合规定的人员开放。所以,只要越过这一步……你将加入人类历史的缔造者!森特,多想想将来!代价高昂,但你会成为最强大的个体之一!”他高亢的嗓音渐趋低沉,用蚊蚋般的声线说,“最高权力不需要圣徒,你只需对‘必然’作出妥协,仅此而已……”
杰罗姆看来还算镇定,停顿几秒才开口。“就是说,恶魔与此事无关,协会嫁祸于人,还要拿别人的儿女试验新武器。如果罗森领土上发生大屠杀,协会将得到罗森王室的全力支持……不,应该是人类世界的全力支持……多划算的买卖!而我,只要付出灵魂,就能加入这些伟大的战争贩子,缔造**养的‘人类历史’!”
读心者失笑道:“我早说过,这家伙不过是个废物!多少人做梦都不敢奢求的机会,老头子们怎么就选中了他?!”
“因为你没有灵魂可以出卖!卑鄙小人,永远只是卑鄙小人!”朱利安眼光闪闪,把目光转向杰罗姆,朗声说,“如果你决定破除世俗陈规,成就一番伟业,我将追随你左右;如果你选择保持对自己的忠诚,即便刀兵相见,我也会为你感到骄傲。依照你的本性行事,我的朋友……人,总是要死的!”朱利安·索尔已经不记得、当他面临同样抉择时做过何种反应。眼看杰罗姆正步上自己的后尘,他只觉得有几句话不能成言,唯有听命于必然,沿命运的陡坡滑向无尽深渊。
目光掠过敌人和朋友,最终停留在以自己形象出现的“变形者”身上,杰罗姆不禁自问:
——谁才是“陌生人”?我甚至成了自己生命中的匆匆过客,敌人和朋友,对我来说都太过遥远了。
杰罗姆沉吟道:“朱利安,你教我不要相信任何人,我照做。杜松说,好将军统观全局、算无遗策,我也时刻谨记……”
朗次不耐烦地打断他。“临死自夸的人的确罕见!”
“变形者”说:“不妨听他讲完,我倒想看看这出戏如何收尾。”
杰罗姆面无表情地说:“当我结果火场中的狼人,并没有急着找寻‘变形者’,而是先回旅店,在朗次先生的房里获得一些‘道具’。”大氅向一侧敞开,杰罗姆·森特身穿镀银刻花半身甲,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