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冷眼旁观,掏出鼻烟壶嗅嗅说:“够了。我讲过多少遍,动手之前先看清楚对象。作为贵族的护卫,过去至少也该是个骑士,你们不要脸面,我的脸面往哪放?把他们请到这来,下次别犯同样的错误!”
先被打倒的也是一名苦修士,现在神志不清,两个保镖架着他,抽筋的双腿都够不着地面。另一名苦修士稍微恢复一下神智,顾不得脖子还捏在别人手里,就急切地打着手势,似乎事态紧急。杰罗姆扭头面向朱利安,这里能读懂手语的,应该只有他一个。朱利安看似心事重重,犹豫着把目光挪开。杰罗姆一看他这样,也只好保持沉默。
安德森不耐烦地挥挥手,“叫管家来,把这两人先安置在仓库,等吃完早饭再说。”
一名保镖去找管家,清醒的苦修士一脸痛苦神情,双手狂乱地挥舞。保镖照他后脑用力一拍,这人的鼻血就慢慢流出来。安德森先生见怪不怪,转身对朱利安谈论今年的皮货行情,就在这时,只听苦修士抽吸着说:“他、他……中毒!救、救……救命!”
苦修士竟然开口说话,几个人面面相觑,杰罗姆考虑片刻,上前检查抽筋的修士。
“……体温高,瞳孔扩散,脉搏很快,加上斑疹……”他往空气中嗅嗅,对朱利安说,“颠茄,可能是。不像刚刚中毒,我不知道解法。”
朱利安垂头不语,杰罗姆对他的举动极其不满,平常的他做决断快、狠、准,今天竟拖泥带水,犹豫不定。朱利安才是毒物学专家,杰罗姆不过由于阅读广泛略知一二,见他这种表现,杰罗姆放缓语速,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知道解法!”
在读心者刻毒的注视下,朱利安?索尔终于抬起头说:“单宁酸,加清水稀释,鞣皮作坊里有。他中毒不到两小时,先用稀释过的溶液洗胃,定时喝些盐水……死不了人。”
杰罗姆对朗次威胁的目光产生怀疑,读心者似乎不愿看到这个人获救,又不像出于单纯的恶毒,或者与协会的计划有关?他不动声色地对安德森说:“颠茄中毒可能造成躁狂症,他不是有意冒犯阁下,但愿您能谅解此人。”
“我想也是。”安德森环视左右,正好见到管家站在旁边气喘吁吁。管家五十岁上下,微有些谢顶,安德森直接对他说:“你听到了,照这位先生的吩咐行事,别为难这可怜的家伙。完事后把他送回修士的住所,现在去吧。”
转过脸来,他又对三位客人说:“小插曲。不那么愉快,不过也能拿来增进食欲。先生们,让我们到饭桌上再谈。”
一转眼,对着新鲜煎蛋、火腿和芥末鲑鱼片,杰罗姆心不在焉,总想着眼前的重重疑问。朱利安,读心者,还有冷酷的安德森先生,每个人似乎都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苦修士、颠茄加上刚才的小插曲,杰罗姆感觉自己已经触及了可能的答案,又像什么都没搞懂,不由得陷入沉思。
安德森大啖海鲜,胃口极佳,饭桌上谈论各种实业的前景,说的头头是道。其他人很少插话,反倒是平常比较沉默的读心者和主人往来应和,有说有笑。
杰罗姆挑起几片莴苣叶,在沙拉酱中间辗转一圈才送进嘴里。他的味觉本就相当贫乏,此时更是食不知味;朱利安一杯杯饮酒,瓶子里的琴酒像清水一样迅速减少,对烈酒看来毫无感觉,他始终一副麻木表情,食物也分毫未动。
杰罗姆受不了异样的气氛,借口如厕偷溜出来,就见到管家正等着为他带路。森特先生被监视着闲逛一小会儿,吸饱了新鲜空气。
“我对您这里生产的优质皮具挺感兴趣,能跟我这外行讲讲吗?”实在不想回到餐厅,杰罗姆随口跟管家聊起来。
“乐意效劳!”管家一副市侩表情,两只眼睛过于灵活,总让人觉得稍有点别扭。“生皮大部分来自固定的牧场,我们和很多场主有订单往来,包括罗森北部省份的流动牧场。当然了,名贵皮草还要依靠受雇的猎人——这镇上就有不少。貂皮和白狐皮总是最受欢迎,一般猎人没有捕猎这类动物的技巧,不怕跟您说,越过东部边境,蛮族猎手愿意用皮毛交换烈酒,这可是笔划算的买卖!……还有处理时与众不同的工艺……”
杰罗姆若有若无地听着,仔细端详马厩里的好马。等他转过一圈,无意中发现管家后颈上有一个眼熟的纹身。穿着高领毛织外套,要不是他偶然向下翻翻衣领,杰罗姆怎也不会发现这纹身。直至返回餐厅,他还在琢磨从哪见过纹身的图案。上面呈半圆形,下方螺旋收窄,整个图形像榨汁机里的水果,被榨出几滴液体来……
主人已经开始品尝饭后的奶油吐司,点心看似相当可口,杰罗姆出神地把吐司切成两半。
——一切为二……就是说只有一半?
他忽然发现,纹身被衣领遮住的部分如果也是个半圆,合起来就成了他在“寻求者”脸上见过的“折磨符号”。
——恶魔仆从?!他们总是成对出现……另一个在哪?
杰罗姆把目光转向安德森。如果管家是两名恶魔仆从之一,另外一人会不会就是眼前的奸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跳加快,向朱利安打个眼色。朱利安?索尔过一会才反应过来,等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