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出现的挑战者下了战书,剑拔弩张的两伙人一齐将目光锁定在二楼,宴会厅陷入短暂的真空。
或许沉默来得过于突然,三层高的建筑如同急刹中的马车,全副零件尖叫着发出抗议。嘎吱声来自天花板:支撑水晶吊灯的铰链濒临断裂,火光震颤着、会堂丧失了大半照明,碎屑簌簌掉落,情况非常危急……除了被法术定身的宾客,还能活动的人们争相走避,唯恐吊灯坠下死于非命。当他们重新站定,会堂中央只剩少数几个身影。
勋爵的假体岿然不动,平静地望向二楼。两个莱曼人支起巨斧,为他和读心者提供掩护。
波面无表情,佩剑飞快地一挥,格开了砸向轮椅的一块碎石。罗伯特·马硕闪电般盯他一眼,对管家说:“请把我父亲送回房间。”自己却没有躲闪的意思。
罗伯特的三名随从、以及八个最忠实的骑士原地立正,不屑于抬头判断险情,任凭碎片敲打闪光的盔甲,像两排玩具兵牢牢插在底座上。
马硕家的封臣终究不是铁板一块,突然变故扫清了现场,留下决意死战者,剔除掉珍惜性命的正常人。很显然,留下来的都没打算完整地回去。
勋爵的假体问:“你是谁?”
杰罗姆站在观礼台前,有一瞬间无辞以对。曾经拥有的身份烟消云散,现在他只是个出局的赌徒,两眼直盯着转动的轮盘,为别人的胜负投下最后一枚筹码。
“无名路人,养猪农民。”
“谎言!”读心者出人意料地打断道。
她嗓音低哑,目光酷似红热的针头,居然在大理石外墙上勾出两道灼痕。“我等本是万众一体,二十三位亡者牢记着凶手的脸。那脸蒙着死荫,那刀仍在滴血,凶手岂敢愚弄我等!凶手行混沌之道,为血海开路,引领瘟疫和饥荒……明朝浩劫天降,必将侍奉吾主,壮大灰烬社团的伟力!我等期待得太久了!”
杰罗姆由衷叹气。读心者热衷于危言耸听,胡言乱语证明恶魔的杂交试验容易诞生次品。他把脸转向正常一点的对象,冲半人羊说:“我是红水河台地的领主,种地为生。”
半人羊用目光征询约雷文的意见,但没得到正面回应。雷文与罗伯特·马硕同属于割据一方的大领主,不速之客宣称来自他的地盘,为复杂的局面又添新的变数。
“说明你的来意。”
眼光滑过祈祷书与红绸带,订婚信物令杰罗姆语调酸涩。“我带着一个疑问而来,只有罗伯特·马硕先生能够回答。如果他的答复并非我想要的,那今天就是他的最后一天。”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勋爵的假体目不转睛地望过来,“目前有一场继承权之争,根据事由轻重,任何个人恩怨应当改期再战……”
波收回佩剑,“我同意让先。”
见他主动避战,罗伯特·马硕反而松了一口气,他宁可与勋爵血拼也不想和波动手。不速之客搅乱了全盘计划,对巧妙营造的优势构成直接威胁,同样使半人羊表情错愕。单从外表判断,罗伯特·马硕足够收拾二十个苍白单薄的养猪农民,波居然放弃大好形势,将主动权拱手相让,加上读心者的煽风点火、轻易点燃了各种揣测。逃难到会堂边缘的人们纷纷声援罗伯特先生:
“明明是一伙的,也太小瞧人了。”“邪教徒!邪教徒!”“老兄,十年没晒过太阳了吧?”“拒绝僵尸,换成女演员!”
提高嗓门仿佛能挽回一点颜面,于是讽刺和粗口齐飞,乱糟糟的说什么都有。嘴上英雄玩得过火,某个口不择言的先生搞错了攻击对象,居然大叫“四蹄畜生,吃你老婆的奶吧!”
余音未消,读心者发出女妖般的凄厉呵斥。
包括被定身的宾客,众人头晕眼花、同时遭到巨力冲击、海浪般左右分开。披甲的骑士滚倒一地,唯独胡乱讲话者孤零零站着、可怜地左右顾盼,浑不知大祸临头。
长串咒语从读心者口中连珠喷吐,一股强力瞬间粉碎那人周身骨骼,把他压缩成为南瓜大小、鼓着哨声的肉球!肉球划出一道违背重力的反斜线,砰然穿透三楼的彩窗,“嗖”的消失在秋季的夜空中。
…………
法术速度奇快,宣教似的念咒声邪恶疯狂,玻璃渣兀自晃动,现场充斥着半消化的热氨水味。至于把人变成个南瓜球,这种行径唯独变态才干得出来!
约瑟夫·雷文面沉如水,读心者的傲慢看起来触犯了他。把高脚杯一掷,雷文劈开传送门,从三楼猛跨至一楼,冒泡的酒浆还来不及落地,法术已结实命中。
雷文闪电出手,读心者突遭怪力悬浮,离地飘升到十尺高处;然后以躯干为轴,发狂地飞转起来。她无疑具备强大的精神异能,但面对雷文时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从螺旋加速的情势判断,不用多久,读心者就会被离心力撕碎,下场比南瓜球还惨。
“雷文大人!”半人羊必须用最强烈的语气,“我的仆人行为鲁莽,理应受到合理惩治,但罪不至死!”
空中飞人急转正酣,雷文听而不闻,干脆将她倒立示众。几眨眼的工夫,读心者舞成了呼啸的红影,围观诸人不得不掩着脸、躲避从她身上飞散的细小物件,宴会厅忽然多出一架快要爆炸的离心机。
再转几圈,脑脊液会打耳孔里甩出来,普通人早就没命了。雷文不慌不忙地发话:“照你的意思,将军,留一口气。”语罢抽走全部魔力,任凭牺牲品一头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