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吗?……好一副溺尸鬼的模样!”摇晃着酒杯里的冰块,说话的男士差点嗤笑出声。“听说有个尤物老婆?”
“小声点,对嗓子有好处。传言这位新贵的出身相当……戏剧化,别招惹这类人比较明智。况且他的行情一路看涨,支持者的水平都不低,旁边那个不就是贵金属的人?今晚过来的可都是些吸血鬼。”
“瞧啊!把柠檬都吃了!呵呵,了不起的坦率!”
窝在角落里,森特先生取下杯子上的柠檬薄片搁在嘴唇中间,现出个思索的表情。“我有种感觉,”他冲旁边的事务官轻声说,“三点钟方向那俩人肯定在嚼舌根,内容应该与我有关。”
“贵金属”事务官先生意兴索然地扫一眼晚宴现场,然后从侍者托盘上取一杯琴酒。“吃烤翅的三人、柱子后头的男女、加上刚才跟你搭讪的先生,正在背地里议论你;别抬头——倚着二楼栏杆的老家伙、调戏老头年轻女伴的绅士、还有坐在牌桌上那瘦烟鬼,暗地里盼着能有机会跟你妻子独处;倒数第二个到场的胖子、就是盯着水果刀那位,脑子里只怕已经捅了你几刀——全扎在要害部位。”
“哦?我刚巧掉进了包围圈。”杰罗姆咽下柠檬片,“怎么会?”
“不奇怪。嚼舌根的是那些自命不凡,又没见过世面的人物。他们跟你还没有利害冲突,只不过不说话就不能喘气,请他们喝两杯,可以直接加入各式各样的‘流言俱乐部’。”事务官遥遥举杯,跟刚进来的一人打过招呼。“眼睛盯着别人的女人,是那些有背景而没脑子的先生,腰部以上感官迟钝,自己的老婆同时跟好些人乱搞。这类人名声在外,交涉成本太高,信用纪录一塌糊涂,决斗技巧倒很过硬。”
“令人振奋。还有呢?”
事务官摇摇头,叹口气说:“真正的对头是那边的胖子,本来你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你是分销商,他就是批发商。不幸的是,你绕过了‘正常’的营销渠道,货源和利润率秘而不宣……新产品对他冲击很大,今天已经是第三次前来提出仲裁申请。一旦结果对你有利,你就得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换一处更牢固的住所,雇佣有经验的退役士兵当保镖。毕竟,排场也是生意的一部分,低调行事不会每次都管用。考虑一下吧!你需要和位置相称的全套行头,而不是一副随时跑路的样儿。‘真正’安顿下来,会使你的合作伙伴们倍受鼓舞。”
森特先生沉吟片刻。“我还以为,北边的房产已经售罄。”
“相信我,海景别墅从来不缺空房间。”事务官笃定地说,“实干家不会在宴会厅逗留太久,楼上的贵宾区正向你招手。今晚会面结束别急着走,主人想跟你聊聊‘私人话题’。”说着说着,他忽然变换一下姿势。“……注意,有个没洗手的冲你过来啦!”
来人正是搞批发的胖子。隔着老远就冲森特先生伸出双手,脸上的表情类似刚痛失唯一的亲人、却继承了大笔遗产的诡异状态——喜怒难分,又相当骇人。杰罗姆还没搞清状况,只得拘谨地伸手与之相握,立刻感觉到对方多肉的手掌中间涂了一层糊状物。
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批发商先生贴着手心抓住他不放,一面大力摇晃,一面出着气频频点头。杰罗姆倒想说两句场面话,不过气氛之诡异让他难以成言,不得已闭着嘴咳嗽起来。
此时屋里只剩下两种人:装着没瞧见的,以及假装不感兴趣的。无声的会晤持续了半分钟,观众们面面相觑,脸皮薄的都替森特先生冒出点冷汗来。杰罗姆只盼手心里捏着一团沙拉酱、而非什么致命毒剂。损害到某人的切身利益,果真不是个轻松的话题。
这时候出点声响就算摆明了自己的立场,所以周围连一个站出来劝阻的都找不着,只听见杯子里冰块消融的脆响。旁边的事务官冷眼观瞧,似乎心中早有计算。胖子越摇越泄气,屋里不乏跟自己有交情的旧识,没想到关键时刻得不到任何声援,人情冷暖自不待言。
僵持不下的工夫,楼上下来一名男仆装束的服务人员,走到胖子身边耳语两句,效果可称得上立竿见影。灰溜溜松开对方,批发商先生临走还抽出一瓶十年窖藏的红酒,用牙齿拔出瓶塞,仰面灌进去两大口。失意的离场者没赚到一滴眼泪,不过留在当地的森特先生也谈不上非常从容。侍者递给他浸过香水的面巾,围观众人这才恢复常态,每个小群体各派一名代表前来慰问,神色诚挚,语带唏嘘。
事务官简单地总结道:“你知道,剧院之所以在罗森亏本经营,就因为街上混出点模样的、个个皆是好演员。这一幕不是挺经典吗?”
假笑两声,杰罗姆实在无话可说,眼光四下搜索着。“我妻子怎么还没出来?我得去找找她,这边好像随时有猛兽出没。”
“那当然,”举杯向他致意,事务官想想说,“敬丛林法则。”
森特先生跑到女用休息室门口转悠两圈,走出来的太太、小姐们冲他指指点点,教他只能挪到露台门口继续徘徊。
“咳咳。”
闻声回头,心里记起上次来赴宴时邂逅的伊茉莉小姐——地点、人物全无二致,可惜脚本经过一番大修,重逢场面显得冷淡又古怪。
伊茉莉依旧光彩照人,说起话来再没有虚伪矫饰,连折扇也懒得张开。“你干得不坏。说真的,怎么做到的?”
“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