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屋里只剩两人,杰罗姆在伊茉莉对面坐下,没头没尾地说:“家庭生活,你知道。”转念一想,他又补充两句。“我是说,你可能没法明白我的意思。其实,我只想表达歉意,总之抱歉的很。”
确定莎乐美不在周围,伊茉莉忽然轻笑出声,压低声音道:“为什么抱歉?我没感觉受到冒犯啊。女人是这样的,不管平日里个性如何豁达,一遇到这类问题,谁都会不依不饶,寻根究底。”
不知是选择性健忘,或者尚未从昨晚事件中回过神来,杰罗姆狐疑地摇着头,“‘这类问题’究竟指的是——”
听他这么说,客人也沉默起来,掂起桌上的银汤匙心不在焉把玩一会儿。像掉进蛛网的小飞虫,森特先生被空气中无形的粘性搞得坐立难安,仿佛卷入一系列麻烦中脱身不得。站在男性的立场,就算没有对妻子不忠的念头,有异性主动示好难免产生一点自得之情;不过事情的走向越发别扭,澄清误会才是首要任务,否则倒霉日子这才刚开了个头。
“你打算一直要我干坐着?”伊茉莉终于停下手中的小动作,出奇认真地说,“午饭吃的早,现在我真有点饿了,不骗你。”
杰罗姆不由拍自己一下,起身为客人呈上片开的烤面包,再为她盛满汤盘。伊茉莉也不说话,托着腮好像有些心事,喇叭口形状的衣袖不知不觉滑开一段,露出半截粉妆玉琢的小臂。奶油浓汤香气袭人,却掩不住女性周身素淡的体香。近在咫尺,杰罗姆忽然萌生出古怪想法——她来之前是不是先洗了个牛奶浴、皮肤才会如此光洁细嫩?
单纯的化学反应让联想变得荒诞不经,随之而来的负罪感却再真实不过,暗暗诅咒自己胡思乱想,正要把目光移到碗碟上,却意外发现、她小臂外侧带着一块新伤,从淤血状况判断,应当不超过两天。
“这怎么弄的?”纯属随口一问,话没说完、杰罗姆就意识到自己的好奇心有些过火。对方的反应迅速证实了这一推测。
伊茉莉茫然摇头,顺着他目光往下一看,立时间脸色大变。伸手拢一拢衣袖,她双颊微红,嘴唇微启,却说不出完整句子。仿佛给人当场抓住什么把柄,不能遏制地流露出忙乱神色来。
杰罗姆不知所谓,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汤里放了不少奶油,怀特这家伙实在喜欢甜食……对不起,我是说,可能大部分女士害怕太油太甜的东西。胡萝卜营养丰富,单独捞出来你看怎么样?”
“先生!”声音所包含的凝重打断了他,伊茉莉悄然抹一把面颊,嘴唇轻颤道,“向我保证,你什么都没看见……请!就现在!”
声调和表情不容质疑,杰罗姆满头雾水,言不由衷地发誓说、自己刚刚脑子卡壳,什么都没瞧见、云云。其实森特先生很习惯睁眼扯谎,伊茉莉反倒相当过意不去,替他难过得直皱眉头。没听到一半,她便捂着面颊垂下了头。
“唉,够了!”蚊蚋般细着嗓子说,“抱歉在您面前失态。我想,我得马上回家去……啊!”仿佛因为羞耻发出一声叹息,她摇晃着起身便走。杰罗姆满腹狐疑,在楼梯间的窗口边拽住了她。
“慢走一步!有必要这么激动吗?以这样的精神状态由着您独个离开,我没法向自己交代呀。请冷静下来,有什么难题这么紧急?”
被他迫得直摇头,伊茉莉连声道:“求你了,让我走吧!我突然有不好的感觉,相当不好!……今天、今天只是时间不凑巧……”
与此同时,由下往上的脚步声响起。反射般松开拉着对方的手,杰罗姆确信此情此境会让自己陷入严重的窘境,遂压低声音道:“算帮我个忙,请您再待一会儿可以吧?”不由分说拉着她回到座位上,将刀叉塞进她手中,末了还掖掖对方凌乱的衣角。
几秒钟的工夫,客人表现得绵羊般温顺,让杰罗姆产生难以言传的暧昧感觉。等主客二人相对坐定,伊茉莉已不敢抬头多看一眼。明明只见过几次面,此时屋里却生出一层诡异的气氛。
没时间仔细思量,莎乐美出现在客厅门口,换上了可体的衣裙,脸色却极不确定,站在那半天没吱声。五分钟以前,男主人还能拍胸脯保证自己的清白,现下却变得莫名心虚,甚至有点惴惴不安起来。
只听莎乐美迟疑地说:“有位新来的客人,他自称有权出席这次小小的聚会。”杰罗姆清楚瞧见、对面伊茉莉双肩一颤,仿佛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让出身后空当,女主人用古怪口吻介绍着,“伊茉莉小姐的丈夫——至少,他是这样自我介绍的。”
第四个人的出现令各种猜疑得到了合理解释。在场诸人神情各异,尤其是背对门口的伊茉莉,几乎把前额埋进了胸膛。杰罗姆长这么大,绝少见哪个女人这般痛不欲生过。客观的讲,新来的家伙算是相当俊朗,除一身酒气和稀疏胡茬外,大略一看像个过气贵族、或家道中落的浪荡子模样。一身行头价值不菲,不过游目四顾时眼睛过度灵活,甚至还对莎乐美轻浮地笑笑。
隔着几步远,对方面向杰罗姆脱帽致敬,“原谅我姗姗来迟,”声音略有些沙哑,或许跟饮酒过量有关,“在下拉斯普廷,不介意的话,您可以称我为拉尔夫,呵呵。我妻子介绍她自个时该对您提过吧?‘罗森人不习惯太长的名字,余下的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