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我的那只手腐烂到融化的地步。
它抓着我的时候,我能清楚感觉到手腕上冰凉腐肉的浓滑触感,那感觉就像是被癞蛤蟆的肚皮包裹着,却又有着蛤蟆皮所没有的坚硬骷髅手!
而那骷髅手,一只抓住我的双手,另一只紧紧扼住了我的喉咙!
然后我眼前的景象都变了。
没有言面具,没有高坡,我趴在乱葬岗上的矮崖子边儿,被一点点拖着往前!
窒息的感觉让我眼前一阵阵发黑,身子也不断往前滑动!距离悬崖越来越近……
我记得谁说,人死前会想很多很多事儿。
可我想起的只有向午说的鬼故事。
他说那年队伍里总有人无缘无故“被绊倒”,但看地上什么也没有,大家便笑说他是不是左脚拌着右脚,自己蠢。可是第二天,那人高烧不退时,大家赫然发现:
那人脚腕上多了一圈青紫的骨节手印!
是午夜的鬼手!
这故事,我当时听的是一身冷汗,却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把这鬼事经历了一遍。我从悬崖上被拽下去时,失重感和窒息感交织,终于让我眼前一黑……
而同时间,带着狠劲儿的声音在崖上响起:“滚!”
是段西风的声音!
随着他说话的声音落毕,我就觉得手和脖子均是一松----
然后人就让段西风抱在了怀里。
那是个温暖而结实的怀抱。
温热的毛衣触感和浓烈的烟草味让我一度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惊魂未定,意识模糊的直接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好几天。
就像刚才说的那个鬼故事,我也和那个人一般,发了场大烧。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谁给我喂药,更不知道是谁给我换的毛巾,只知道醒来时候床边儿是没人的,我还在家!
我这吓了一跳,赶紧跑出去就看见段西风在门外抽烟。
当下松了一口气。
我真怕这一切是一场梦,而他看我醒了,扭头就走。灰色线衣越显得背影有些沧桑,我想询问什么,可开口时发现自己嗓子哑的几乎听不见。
看他走到隔壁铺子后,我决定先回去给自己倒水……
倒水的途中,言面具就来了,还带来了蓝皮册。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因为我身子弱的无法经马车劳顿,便在家歇息几日,言面具又把蓝皮册给我,让我把那本蓝皮册背下来。
而这期间,段西风就一直住在他那儿。
日子就在看书和养病中度过,直到七天后,我们又一次出发。
我在家这七天,段西风一次没出现,言面具倒经常过来,问我蓝皮册里的咒语背的怎么样,我也问他为什么我能黑暗中看见文字。
从那天之后,我就再也看不见黑暗中的文字了。
我记得他说“他知道”,对于这个问题,言面具笑的高深莫测又诡谲----
“放心,总有一天你还能再看见。”
让他这么一说,我也就不再追问了。
可每次当我询问家人的下落时,他总借口离开,最后这天才告诉我说,到了目的地,我就知道了。
可到了目的地我宁可不知道……
车行使前,我终于又看见消失的段西风……
他似乎喝了酒,脸上有些红晕,看起来不是那么冰冷。
其实,相处下来,我总有种错觉,他根本不是牢狱里头跟我说话的那个段西风。
因为他是如此不爱说话,不管是对言面具还是对我。
“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一直没能当面道谢,这会儿言面具坐的是另一个马车,我瞅准机会就和他道了谢。他看也未看我,只是闭着眼睛,长长睫毛微微颤抖。
我抿了抿唇,又挠挠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年代,男女是授受不亲的,我知道他那时只是为了救我不是故意轻薄什么的,所以为了避嫌,我也不好和他多说什么,就自觉坐到了马车另一边儿。
车到了车站下车后,我们坐火车出发,那年头洋人刚铺好铁路,十分方便。
车是直奔战胜山的。
在坐这趟车前,我根本不知道战胜山这个地名。
在火车发出“呜呜”的声音后,就“咣哧”“咣哧”的朝战胜山而去了……
这一路是没出什么幺蛾子,但到了目的地却出了问题。
战胜山是段门地界,这是我来之后,到了段家祠堂前才知道的。
“我的家人……在祠堂里面吗?”
这一刻我心情有些激动和不安。
激动是因为期期盼盼了这么久,还差点死在了乱葬岗,这一路马车火车黄包车的来回倒腾,可算是到了。而不安是因为一转弯的功夫,我见着了一座大型的墓园!
“这是……”
站在墓园的石门口,我心里有个很不好的预感,甚至有些害怕。
下一秒,人已经被言面具往里头一推,一道石门就关了上----
“这是向家欠段家的。陈醋,你待里头两年,把所有的枯骨、亡灵安抚好,就可以出来嫁给他。”
言面具说得飞快,面前只有两个人,他自然是段西风!
只是事情也转变的太快,我根本来不及适应。
最主要的是----
我是为了向家才来!
“等一下!”
前方行走的两个人脚步均是停下回头望我,我趴在那仅仅能存放饭盒的小台上道:“那我的家人呢!他们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