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
楚天下,莽地上。
千里草原,一片苍茫。
这是一个拒马河谷以北荒原上的土城,四周灰突突的城墙高高耸立,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好像一个铁桶,将这个边远的城池围住,却挡不住北方草原呼啸而至的风沙,整个城中都弥漫着沙尘,土木结构的客栈外,酒幌被吹得猎猎作响,好像风中的旗帜。
五月底,东方的气候还很温润,但越靠近草原越炎热,尤其是在这莽原上毫无遮拦的地方,烈日炙烤,整个城池好像一口干烧的锅,草尖冒出了油,脚下的土地仿若滚烫的烙铁,将这里的每一个人,变成了老天的食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切,苍生如蝼蚁,真的有这样无情的感觉。
此刻的我,似乎就有着这样的苍然和淡漠。
我站在窗边,漠然的看着楼下来来往往面容倦怠麻木的人,似乎每一个人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不怕风吹日晒,也不怕生活的打磨,不论命运给他们再艰难的环境,再动荡的时局,也会坚强的生存下去。
这时,一阵风沙袭来,我猝不及防,面纱被吹开了。
在客栈的后院里,几个躲避沙尘的人下意识的抬起头,一下子看到了我,全都睁大了眼睛,傻傻的望着,连沙土袭人也顾不上,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如见天人的震惊和呆滞。
我伸出手,重新把头巾遮住了自己的脸。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我没有动,门被人推开了,一个年轻的男子手中托着托盘走了进来,笑嘻嘻的道:“咦,你在看风景呀?”
我淡淡的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这个人的年纪很轻,不过二十上下,身量不高但显得十分精干,略显几分稚嫩的娃娃脸上长着一双桃花眼,每天看到他都是笑嘻嘻的,好像总有着许多开心的事供他开心似得。
“不过,这里风沙大,你还是别站在窗口了,来吃点东西吧。”
他倒是自来熟,我一言不发也不妨碍他一个人忙活得起劲,把托盘上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放下来,青玉碗里盛着雪白的燕窝粥,玛瑙盘中是玫瑰红半透明的茯苓八珍糕,水晶碟子盛着晶莹剔透的葡萄。
在这样的荒城,还能拿出如此精致的糕点,真是费了一番心思。
可我的目光,却落到了桌上那只官窑瓷碗,里面装的是——
乳白色的汁液显得剔透甘醇,散发着淡淡的热气,一丝幽然的香味已经弥散到了空中,不经意的钻入人的鼻子里,若有若无的清香,让人仿佛要迷醉其中。
桂花酿,桂花香。
没有人知道,贴身服侍我的宫女不知道,跟了我八年多的昊炎不知道,甚至连我父皇都不知道的。
我最喜欢的,是桂花香;我最喜欢的,是桂花酿。
我呆呆的看着那碗桂花酿,就听见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怎么,不喜欢了?”
这个声音——一如既往的倨傲,我慢慢转过头,就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那双蛇一般慑人的眼睛正灼灼的看着我。
赫连城。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衫,两排整齐的木扣谨慎的扣到了第一颗,挺括的衣领越发衬得他的颈项颀长,肩膀宽阔,长发在脑后束成一缕,如黑瀑一般垂下来,显得英俊挺拔,和眼中淡淡的邪气有一种微妙的错落感。
“还是说,你想死?”
“……”
“用绝食的方法?”
我没有开口,看着他慢慢的走到我面前,俯下身,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捻起我的下巴,眼睛里带着残酷的清醒,一字一字的说道:“如果你还在为发生过的事难过,或者想要寻死,没有人会同情你,也没有人会可怜你。这条路是你自己选择的,那么有什么结果,当然也该由你自己承担!”
……
是,没错。
当初他明明白白的告诉过我,如果我回去,会受尽****,遍体鳞伤,可我没有听他的话,依旧回去了。
落到今天,被人****,被强暴,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被夺去贞洁——这是我自己选择后的结果。
我怪得了谁?
“轩辕行思,你不是自诩为强者吗,你从来不向任何人低头,也从来不向命运低头,难道这一点挫折,就可以让你放弃一切,毫无尊严的死去?”
我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抬头看着他。
“如果真是这样,我只能说当初的鬼谷先生看走了眼,你连莫云翳都比不上!”赫连城冷笑着看着我,说道:“她被人当成替代品,又当成货物送来送去,如此毫无尊严,却还能坚强的挺到今天,可你,却只能用死来逃避自己的选择,你是个弱者!”
弱者,这两个字像是针尖,一下子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下巴从他的手上移开,淡漠的道:“我没有想死,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会送这个来。”
他随着我的目光,也看向了那碗桂花酿。
从来没有人知道,似乎连我自己也忘了,这个味道是我最喜欢的,而这几天,他给我穿的雪白的长裙,淡紫色的发带,柔软的缎面鞋,吃穿住用,每一样东西都恰恰是我最喜欢的。
他,何以如此了解我?
如果说八年前我们真的见过,那么现在我几乎可以断定,我们不仅见过,更相处过一段不短的时间,否则,他不会如此的了解我的好恶,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