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道:野就题样好。僻齿我大,你们者赚我的主意,管教说了,大家合意:我们七个人起社,我和二姑娘四姑娘者杯会做诗,须得让出我们三个人去。我们三个人各分一件事。”探春笑道:“已有了号,还只管这样称呼,不如不有了。”以后错了,也要立个罚约才好。”李纨道:野立定了社,再定罚约。我那里地方儿大,竟在我那里作社,我虽不能做诗,这些诗人竟不厌俗,容我做个东道主人,我自然也清雅起来了,还要推我做社长。我一个社长,自然不够,必要再请两位副社长。就请菱洲藕榭二位学究来,一位出题限韵,一位誊录监场。亦不可拘定了我们三个不做,若遇见容易些的题目韵脚,我们也随便做一首,你们四个却是要限定的。是这么着就起,若不依我,我也不敢附骥了。”
迎春惜春本性懒于诗词,又有薛林在前,听了这话,深合己意,二人皆说:野是极!冶探春等也如此意,见他二人悦服,也不好相强,只得依了。因笑道:野这话罢了。只是自想好笑。好好儿的我起了个主意,反叫你们三个管起我来了。”宝玉道:野既这样,咱们就往稻香村去。”李纨道:野都是你忙。今日不过商议了,等我再请。”宝钗道:野也要议定几日一会才好。”探赖:野若只管会多了,又没趣儿了。一月之中,只可两三次。”宝钗说道:野一月只要两次就够了。拟定日期,风雨无阻。除这两日外,倘有高兴的,他情愿加一社,或请到他那里去,或附就了来,也使得。岂不活泼有趣?”众人都道:“这个主意账”
探春道:野这原是我起的意,我须得先做个东道,方不负我这番高兴。”李纨道:野既这样说,明日你就先开一社,不好吗?”探春道:野明日不如今日,就是此刻好。你就出题,菱洲限韵,藕榭监场。”迎春道:野依我说,也不必随一人出题限韵,竟是拈占阄儿公道。”李纨道:野方才我来时,看见他们抬进两盆白海棠来,倒很好。你们何不就咏起他来呢?”迎春道:野都还未赏,先倒做诗?冶宝钗道:野不过是白海棠,又何必定要见了才做。古人的诗赋也不过都是寄兴寓情,要等见了做,如今也没这些诗了。”
迎春道:野这么着,我就限韵了。”说着,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诗来,随手一揭,这首诗竟是一首七言律,递与众人看了,都该做七言律。迎春掩了诗,又向一个小丫头道:野你随口说个字来。”那丫头正倚门站着,便说了个门字,迎春笑道:野就是‘门,字韵,‘十三元’了。起头一个韵定要门字。”说着又要了韵牌匣子过来,抽出十三元一屉,又命那丫头随手拿四块。那丫头便拿了盆、魂、痕、昏四块来。宝玉道:野这盆门两个字不大好做呢!”侍书一样预备下四分纸笔,便都悄然各自思索起来。独黛玉或抚弄梧桐,或看秋色,或又和丫鬟们嘲笑。迎春又命丫鬟点了一枝梦甜香。原来这梦甜香只有三寸来长,有灯草粗细,以其易烬,故以此为限,如射尽未成,便要受罚。
一时探春便先有了,自己提笔写出,又改抹了一回,递与迎春。因问宝钗:“蘅芜君,你可有了?”宝钗道:“有却有了,只是不好。”宝玉背着手在回廊上踱来踱去,因向黛玉说道:“你听他们都有了。”黛玉道:“你别管我!”宝玉又见宝钗已誊写出来,因说道:“了不得!香只剩下一寸了!我才有了四句。”又向黛玉道:“香要完了,只管蹲在那潮地下做什么?”黛玉也不理。宝玉道:“我可顾不得你了,管他好歹,写出来罢。”说着,走到案前写了。
李纨道:“我们要看诗了。若看完了还不交卷,是必罚的。”宝玉道:“稻香老农虽不善作,却善看,又最公道,你的评阅,我们是都服的。”众人点头。于是先看探春的稿上写道:
咏白海棠斜阳寒草带重门,苔翠盈铺雨后盆。
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
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
莫道缟仙能羽化,多情伴我咏黄昏。
大家看了,称赏一回,又看宝钗的道:
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
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
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
欲偿白帝宜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李纨笑道:“到底是蘅芜君!”说着,又看宝玉的道:
秋容浅淡映重门,七节攒成雪满盆。
出浴太真冰作影,棒心西子玉为魂。
晓风不散愁千点,宿雨还添泪一痕。
独倚画栏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黄昏。
大家看了,宝玉说探春的好。李纨终要推宝钗:“这诗有身分。”因又催黛玉。黛玉道:“你们都有了?”说着。提笔一挥而就,掷与众人。李纨等看他写的道: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看了这句,宝玉先喝起彩来,说:“从何处想来!”又看下面道: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众人看了,也都不禁叫好,说:“果然比别人又是一样心肠。”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