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因问:野拿稀饭来吃些罢。”尤氏早捧过一碗来,说是红稻米粥。贾母接来吃了半碗,便吩咐:野将这粥送给凤姐儿吃去。”又指着这一盘果子:野独给平儿吃去。”又向尤氏道:野我吃了,你就来吃了罢。”尤氏答应着,待贾母漱口洗手毕。贾母便下地,和王夫人说闲话行食。尤氏告坐吃饭。贾母又命鸳鸯等来陪吃。贾母见尤氏吃的仍是白米饭,因问说:野怎么不盛我的饭?”丫头们回道:野老太太的饭完了。今日添了一位姑娘,所以短了些。”鸳鸯道:野如今都是可着头做帽子了,要一点儿富余也不能的。”王夫人忙回道:野这一二年旱涝不定,庄上的米者杯能按数交的。这几样细米更艰难,所以都是可着吃的做。”贾母笑道:野正是‘巧媳妇做不出没米儿粥来,”众人都笑起来。鸳鸯一面回头向门外司候媳妇们道:野既这样,你们就去把三姑娘的饭拿来添上,也是一样。”尤氏笑道:野我这个就够了,也不用去取。”鸳鸯道:野你够了,我不会吃的?”媳、妇们听说,方忙着取去了。
一时,王夫人也去用饭。这里尤氏直陪贾母说话取笑到起更的时候,贾母说:野你也过去罢。”尤氏方告辞出来。走至二门外,上了车,众媳妇放下帘子来,四个小厮拉出来,套上牲口,几个媳、妇带着小丫头子们先走,到那边大门口等着去了。这腿的丫鬟们也回来了。
尤氏在车内,因见自己门首两边狮子下,放着四五辆大车,便知系来赴赌之人,问小丫头银蝶jj道:野你看,坐车的是这些,骑马的又不知有几个呢!”说着进府,已到了厅上。贾蓉媳妇带了丫鬟媳妇,也都秉着羊角手罩接出来了。尤氏笑道:野成日家我要偷着瞧瞧他们赌钱,也没得便,今儿倒巧,顺便打他们窗户跟前走过去。”众媳妇答应着,提灯引路。又有一个先去悄悄的知会伏侍的小厮们,不许失惊打怪。于是尤氏一行人悄悄的来至窗下,只听里面称三赞四,耍笑之音虽多,又兼有恨五骂六,忿怨之声亦不少。
原来贾珍近因居丧,不得游玩,无聊之极,便生了个破闷的法子,日间以习射?为由,请了几位世家弟兄及诸富贵亲丝较射,因说:野白白的只管乱射终是无益,不但不能长进,且坏了式样;必须立了罚约,赌个利物,大家才有勉力之心。”因此,天香楼下箭道内立了鹄子,皆约定每日早饭后时射鹄子。贾珍不好出名,便命贾蓉做局家。这些都是少年,正是斗鸡走狗、问柳评花的一干谢侠纨。因此大家议定,每日轮流做晚饭之主。天天宰猪割羊,屠鹅杀鸭,好似“临潼斗宝”的一般,者腰卖弄自己家里的好厨役,好烹调。
不到半月工夫,贾政等听见这般,不知就里,反说:野这才是正理,文既误了,武也当习,况在武荫之属。”遂也令宝玉、贾环、贾琮、贾兰等四人,于饭后过来,跟着贾珍,习射?一回,方许回去。
贾珍志不在此,再过几日,便渐次以歇肩养力为由,晚间或抹骨牌,赌个酒东儿,至后渐次至钱。如今三四个月的光景,竟一日一日赌胜于射了,公然斗叶掷骰,放头开局,大赌起来。家下人借此各有些利益,巴不得如此,所以竟成了局势。夕卜人皆不知一字。
近日邢夫人的胞弟邢德全也酷好如此,所以也在其中;又有薛蟠头一个贯喜送钱与人的,见此岂不快乐。这邢德全虽系邢夫人的胞弟,却居心行事,大不相同。他只知吃”酒赌钱眠花宿柳为乐,手中滥漫使钱,待人无心,因此都叫他“傻大舅”。薛蟠早已出名的“呆大爷”。今日二人凑在一处,都爱抢快,便又会了两家,在外间炕上抢快。又有几个在当地下大桌子上赶羊。里间又有一起斯文些的抹骨牌,打天九。此间伏侍的小厮都是十五岁以下的孩子。此是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