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要做好赔上性命的准备。
根据这一天一夜的观察,绑匪们一共有两批,不超过十个人,六个小时更换一次人手。每次换班时,拿着电子钥匙的头目都会亲自过来看一眼她们是否安分、不悔的身体状况如何。
过不了多久,就是傍晚六点了。
她心里有一个破釜沉舟的念头渐渐成形,但就眼下的情形来说,成功率并不算高。
正在纪若拙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外的谈话却让她意外听到了她可以借的东风。
“大哥,刚才在树林里发现了可疑车辆,派了两个人去打探,到现在还没回来,对讲机也呼不到他们。”
“在什么地方?”
“就在大门外五十米左右的地方。”
“不要轻举妄动,准备好自爆措施,带着人质准备撤退。”
若拙听不太懂粤语,对于以往绑匪说的话,她也是一知半解。然而这一次,也许是对计划成功的渴望,让她真真切切地听清了门外的对话。
不到十个人,少了两个,自己至少能托住三个,孟晚童抱着孩子跑五十米……
应该不成问题!
尽管机会摆在眼前,可是做出这个决定,却一件容易的事。
最可怕的不是突如其来的死亡,而是她已经知道了死亡线的位置,再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向那条线靠近、靠近,停不下来的靠近。
她闭了闭眼,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悲怆近乎淹没了她的胸腔、揉碎了她的心。
无助和绝望像毒液蔓进四肢百骸,十指的温度冰冷如屋子里隔绝着寒风的玻璃窗。若拙无力靠在墙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她觉得有一只手正残忍地剖开她的ròu_tǐ,撕扯着她的灵魂。
那疼痛里,包含着即将直面毁灭的悲伤。
孟晚童姿色平平,却是个善良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她是顾不悔的妈妈。
不光顾钦辞需要她,小不悔更需要她。
而纪若拙呢,纪若拙又算什么?
被无情的父亲用来交易的筹码,被早逝的母亲丢在人间的小孩。寄人篱下、谄媚逢迎。
若拙想,她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在死之前遇到了一个值得她真心相待的男人。
大千世界里,总有某个人能与我们的一生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很多人有生之年里,没有遇到这个人,所以就以为,他不存在。
若拙把手中的东西握得死死地,仿佛要将它镶嵌进掌心。片刻后,颤抖着松开。
她把它扔向了孟晚童的方向,小小的物什掉在绒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孟晚童被纪若拙的举动吓得不轻,眼下是危急关头,任何一个动作都可能暴露她们想要逃走的企图。纪若拙这是干什么?
但她很快看清了地毯上的东西,是一枚精致无瑕的兰花吊坠。她诧异地抬起头,不明所以地望着纪若拙。
“带它走。”纪若拙用口型无声说。
孟晚童的眸色中泛起一丝疑惑,伸手飞速捡起面前的坠子,藏在衣服的口袋里。她不懂纪若拙此举的用意何在,有什么东西她不能自己带出去吗?还是说,她打算……
“不悔的输氧面罩可以拔掉吗?”若拙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紧跟着问道。
孟晚童点了点头。
“做好准备带他走。”纪若拙终于放开了一点嗓音,这时候已经无需隐瞒了,“五十米之外的树林里,有人接应。”
孟晚童好像被谁打了一闷棍,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
纪若拙看上去很疲惫,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跑出去!你一定,要跑出去!”
那一天的傍晚,西望洋山的别墅区,腾起冲天大火。
顾钦辞就站在五十米外的树林里,亲眼目睹了一切,别墅区中,一套高级洋房忽然烧了起来。
他眼神倏变,踩着脚下刚刚撂倒的两个劫匪就冲出了树林的庇佑。秃颓的树枝刮着他的衣服,他伸手将整根树枝折断。
胡有方派来保护他的四个保镖见状也纷纷一惊,忙不迭地跟了出来,“二爷,您冷静一点!别过去,危险!”
灰黑色的碎屑被爆发的热浪冲得漫天都是,浓烟升上天空,遮蔽晚霞。滚烫的气流让整个山区都化为一口巨大的暖炉,每个置身其中的人都热得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