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也知道亚特兰大人都在议论她,但她毫不在意。毕竟,跟一个男人结婚没什么不道德的啊。只要塔拉庄园保住了,人们爱怎么议论,就让他们议论去吧,她要操心的事还多着呢。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婉转地让弗兰克明白,他那家铺子应该多赚点钱。自从被乔纳斯·威尔克森惊吓了一番后,她整天提心吊胆,非等她和弗兰克积攒点钱,她是不能安心的。就算没什么意外的事,弗兰克也必须多挣钱,因为她要备足明年的税款。另外,弗兰克说起的锯木厂的事也让她很费心。如果把那锯木厂给盘过来,弗兰克就可以赚大钱。现在木材这么贵,开这么个厂子准会发财。弗兰克的钱交了税就买不成锯木厂,买了锯木厂就没钱交税,为此她暗暗发愁。因而,她下定决心非要想法让他那家铺子多挣钱不可,而且得赶快,这样他就可以抢在别人前面把锯木厂盘下来。她看得出这是笔划算的买卖。
如果她是男人,她就要把那家锯木厂盘过来,为了筹钱哪怕是把店铺抵押掉她也干。然而,就在他们结婚的第二天,她将这个想法巧妙地暗示给弗兰克时,他只是微笑。他还对她说让她自己那颗可爱的小脑袋歇歇吧,不必为这些生意上的事操心。他颇感意外,她居然懂得什么是抵押。所以,一开始他觉得有趣。可是,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在他们新婚的日子里代之的是震惊。有一次,他不小心说漏了嘴,让她知道了他的店有人欠账(他故意不说出那些人的名字冤,他们现在还不起,他也不愿去催讨,因为都是些老朋友,而且都是体面人。这以后她三番五次地问起这件事,弗兰克后悔不该跟她提。每次问起的时候,她总是显出十分天真的孩子气,表示她只不过是好奇,想知道哪些人欠他的钱,欠多少。弗兰克对此一直敷衍搪塞。他总是局促不安地咳嗽,还摆着手翻来覆去地说那些让人厌烦的取笑她那颗可爱的小脑袋的话。
他现在开始明白了,这颗可爱的小脑袋同时也是一颗“善于算计的脑袋”。事实上,她的脑袋在计算方面比他自己的要高明得多。这一发现使他深感不安。让他大吃一惊的是,她能迅速地将一长串数字用心算加起来,而他自己三个以上的数字就非用笔算不可。就连分数的计算,她也丝毫没感到有什么困难。在弗兰克看来,一个女人懂得分数和生意经这一类的东西似乎有失体统,就他看来,如果一个女人不幸生来就懂这种不合上等女人身份的玩意儿,表面上也应该装作一窍不通。因此,以前没有结婚的时候,他最喜欢跟她谈的就是生意上的事,而现在他是最讨厌跟她谈了。以前他以为她对这些事稀里糊涂,所以乐得解释给她听。如今看到她对这些事异常精明,便产生了那种一般男人对女人的两重性所常怀有的恼怒心情,同时,还产生了一般男人发现女人颇有头脑后常产生的那种失望感。
弗兰克究竟是在婚后的什么时候发现斯佳丽跟他结婚是个骗局,这谁也不清楚。也许,他最早得知事实真相是在汤尼·方丹一他的想象力显然不受拘束一来亚特兰大做生意那一次。也可能是对他的结婚颇感震惊的妹妹从琼斯博罗来信,跟他更为直截了当地说了。他肯定不是从苏埃伦那儿得知线索的。她从来不给他写信,当然他也就不可能给她写信解释。他既然巳经结了婚,解释又有什么用?苏埃伦永远不会知道真相,因此总认为是他稀里糊涂地抛弃了她,一想到这一点他心里就觉得很苦恼。说不定人人都在这么想,都在指责他。他的处境确实很尴尬。他无法说清楚,因为男人哪能到处对人说自己为了一个女人而昏了头一再说一位绅士是不能公开宣布自己受骗、中了老婆的圈套的。
斯佳丽是他的妻子,做妻子的有权利要求丈夫必须忠诚。何况他也没法让自己相信她冷淡地嫁给自己,对自己没一点感情。男子汉的虚荣心不允许他这种想法长久存留在自己的头脑里。有一种想法让他感到愉快,那就是她突然爱上了自己,为了得到他才说了谎。但是这种想法实在是难以自圆其说。他知道自己对一个年龄比自己小一半、长得既俊俏又伶俐的女人来说没有多大吸引力,不过弗兰克到底是个上等人,他把自己的迷惑藏在心里。斯佳丽是他的妻子,他不能问她这种让人窘迫的问题去羞辱她,再说毕竟问了也无法挽回呀!
弗兰克也并没有特别想要挽回的意思,因为他们的婚姻从表面上来看也算美满。斯佳丽是个妩媚动人的漂亮女人,在他眼里她十全十美,只是太任性了一点。结婚后没多久,弗兰克就发现凡事只要顺着她,生活就可以过得顺心快活,可要是不顺着她……凡事只要顺着她,她就像孩子似的兴冲冲的,一天到晚笑个不停,疯疯癫癫地说些笑话,还会坐到他的腿上来捋他的胡须,直到他发誓说自己觉得年轻了二十岁才罢休。她会出人意料地温柔和体贴:晚上他回来的时候,她会把他的鞋放在火炉上烘烤,还会亲切地为他弄湿的脚和没完没了的感冒忙个不停。她还会老是记得他爱吃鸡肫,一直不忘他咖啡里要放三匙糖。总之,跟斯佳丽一起生活让你觉得既甜蜜又舒适一只要你凡事顺着她。
结婚两个星期后,弗兰克就染上了流行性感冒,米德大夫让他卧床休息。战争第一年,他曾患过肺炎,在医院里躺了两个月,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害怕再得肺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