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屏浅垂眸沉默了片刻,又道。
“后来……”张蓝桥眸中浮出一抹痛色,“二叔、三叔和年纪尚轻尚未成亲的五叔、六叔先后被他们害死,我娘与二婶、三婶被没籍充入官妓……我娘跟三婶不肯忍受那般屈辱,一同服毒自杀,三婶死了,我娘没死成,让那些人毒打了一顿,被逼去接客。她为保住清白之身,只能用簪子划伤自己的脸,后来被再次毒打了一顿,赶了出来。二婶有孕在身,为了留住张家的血脉,只能忍辱偷生。”
“那你呢?他们就这么把你放了?”江抒听他说完,不等屏浅开口,面色沉重地问道。
她原以为,这般浩大的灭门惨案,只会出现在戏文里,没想到……
张蓝桥缓缓摇摇头:“他们本是打算斩草除根,把我一起除掉的,但当时有一个贪财的小吏见我年岁小,可以换些钱,便把我悄悄偷了出去,卖给了人贩子。我被那人贩子在黑屋子里关了几天,后来趁他送饭之际,逃了出来,正好遇到被从妓馆赶出来四处寻找我的我娘。我娘怕留在江陵再出事,就带我离开,在外奔波了几年,后来在襄阳落脚,过起了隐姓埋名的生活。”
“所以,张蓝桥,不是你的真名?”屏浅猜测道。
张蓝桥转头看向她:“是,也不是。”
顿了顿,他道:“我名重辉,字蓝桥——”
“那你可知我……”
“你名菀,字莲娇,”张蓝桥凝眸望着她道,“四叔和四婶在荆门,不久之后就听到了家里的变故,为免张诚、丘橓他们再找过去,就离开了荆门,去了滁州。六年后,我和娘通过书信几经周折联系到了他们,那时四婶正怀着你,四叔在回信上说,若生个男孩,就取名重耀,字红桥,若生个女孩,就取名菀,字莲娇。后来在你出生后,四叔又来了信,说是生得女孩。”
“再后来呢?”屏浅稍作沉吟,接着问道,“我怎么会被人骗走,卖给人牙子?我爹娘呢?”
“他们……都过世了,在你一岁那一年,”张蓝桥强压下心中的沉痛,目光凄然地望着她,“你一岁那年,那个张诚得知了四叔和四婶在滁州的事情,为了不留后患,率兵到滁州去捉拿他们。四叔、四婶心知逃脱不了,就让奶娘带你逃出,将你送去了在苏州的世交邹家。”
“这些……好像也不能证实我就是你那堂妹,”虽然渴望拥有亲情,但这么悲恸的身世,屏浅却觉得有些承受不了,试探地道,“你真得没有认错人吗?”
“你还记得你曾说过,卖你进叶家的人牙子管你叫二莲么?”张蓝桥淡淡敛敛神色,“邹家有一个女儿,比我堂妹大五岁,他们为了保护我堂妹,对外宣称她是邹家的二小姐,邹家那个女儿便私底下管这个妹妹叫二莲。”
“她是……姐姐——?”屏浅瞬时想到这些年来她常做的那个梦里,那个在很美很美的花田中,穿着紫袄黄裙、拿着漂亮的竹蜻蜓、喊自己妹妹的小姑娘。
难道说……那并不只是梦,而是被自己遗忘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