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已经是罗洋离开的第五天了。经过昨天灵堂的那一出,罗家两位老人的态度有了明显的改观,至少不会动辄就以武力相威胁了。但是,冷言冷语冷眼还是少不了的,不过尽可能去体会别人心情的两个年轻人也都没往心里去。
其实,就算没有紫岩,有所准备的何天羽也不可能吃亏。事实上,他老早就托身为“妹妹”的谢琳找人帮着带了一个纽扣摄像机以备不时之需,这一次正好派上了用场。如果那边真的敢越走越远,他也好有个说理的机会。
家里最忙的人,是叶子。这两天她把罗洋的父母照顾得十分周到,就算是儿媳妇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嘘寒问暖、端茶倒水、做饭做菜、跑前跑后、当司机当翻译……按说这么好的姑娘,一般不会有人忍心去逼迫她吧?
虽然不明显,但罗爸爸的态度似乎有了点松动。毕竟已经过了几天,痛失爱子所引发的冲动应该不像刚得知消息时那般强烈了。
于是这天下午,他把何天羽和叶子叫进了卧室。这里本是清新干净的姑娘闺房,现在却是一片乱糟糟的。看来,过几天有得收拾了。
桌上放着一壶茶。要说酒,王浩留下的存货倒是有一些,可是人家叔叔阿姨只喝茶,于是叶子跑了好几家中国超市才找到他们喝惯了的茶叶。
“叫你们来是有事要说。”罗爸爸抿了一口茶:“洋洋走了,你俩都挺难过的,看得出来你们真的把他当朋友。所以,我也不打算为难二位,但有些事还是得敞开天窗说亮话。”
何天羽淡淡一笑。虽然没请教紫岩,但光看这架势就知道接下来要听到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他看了叶子一眼,续道:“我和他妈妈商量了一下。我们俩年纪都大了,儿子却突然不在了……将来养老很成问题。哎,也不知道到了老无所依那会,该怎么办啊?”
话音刚落,罗妈妈就抹了抹眼睛。叶子明明知道人家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女孩儿家眼窝浅,真的很伤心的她也跟着拭了下泪水。
“洋洋是为了救你才死的,没错吧?”罗爸爸叹道:“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是不是得有所表示?我们也难呢,将来的生活都成问题,现在那点退休金够干什么的?”
叶子用力点了点头,其实她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作为别人见义勇为的被救者,在这边的法律上她并没有做补偿的义务;因为事件有明确的侵害人,即那辆跑车上的驾驶员,或许还包括乘客。但是从道义上说,她却免不了要担负应该担负的责任。
何天羽私下给了她一个眼神,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种同时涉及道德与法律的事一般都会很棘手,还是小心处理为好啊。
“看你在这边有房有车的,条件还行。”罗爸爸沉吟道:“我跟洋洋妈妈合计了一下。也不坑你,就赔我们120万吧。不是新币,是人民币。你应该掏得出来吧?”
什么,120万?!经过紫岩提醒早就有所准备的何天羽瞬间就汗毛倒竖,虽然早知道对方会狮子大开口,但是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大的数字!
他又一次出离愤怒了。按照过往的判例,司机被捕受审后的赔偿应该是个极大的数字,这点使馆的工作人员一定和罗家老人说过;再者,罗洋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惠灵顿乃至新西兰,各种慈善组织、华人社团、基金会还有热心人士纷纷慷慨解囊,截至此时罗家收到的慰问金就已经非常可观了。
没办法,如此可怕的“交通事故”在当地绝对算是一宗丑闻,很多富于同情心和正义感的人都会为发生这样的事感到羞耻,所以在捐助的时候也会格外的大方。
按紫岩的话讲,罗洋父母最终收到的捐款足够在江海市城区不那么靠近市中心的地方买上三套房,然后还能剩下半套房的钱。如果是这样的话,光靠出租房子就足够让二老住进最好的私立养老院,更不要说不买房子捏着这笔巨款的情况了。
何天羽看了看罗妈妈。她的目光闪烁着,间或还可以从里面看到一点莫名的兴奋。她应该知道可以领到足够补偿、完全没必要向叶子要钱的事,但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当然,再多的钱也没法挽回罗洋的生命,失独双亲的苦谁都明白。但叶子也只是个来自中产家庭的女孩,在未来已经得到保障的情况让其他的许多人跟着遭殃,这真的有意义吗?
在国内,各类事故中的逝者家属可以根据具体情况得到不同程度的赔偿。以交通事故而言,严重肇事所涉及的个体赔偿金额可能接近百万或百万出头,但120万无论如何也太多了。
再说,叶子也不是肇事者!
何天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怒发冲冠,反正他现在已经彻底压不住火气了。他抬起手就要拍桌子,可叶子却十分及时地轻轻对他摇了摇头。
“好,我答应。”她倔强地道:“您说的对,罗洋是为了救我而死的。将来我不能像儿子似的照料您,给您养老,所以也只能这样为您和阿姨尽一份力了。”
你是傻了吧?脑子秀逗了?怎么这么冲动?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急火攻心的何天羽差点就让紫岩临时接管叶子的身体,可最后还是颓然地放弃了。
这些天她受的折磨,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如果有办法可以换取一份心灵的安宁和解脱,她肯定是愿意尝试的。再者,舆论也早就盯上了她,这几天何天羽都替她婉拒过国内外的好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