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青所做的事情,每一件都是如此为难……每一件,都可以想见,让她经历了多少痛苦挣扎。
沈凉墨淡淡问道:“所以,父亲心里很嫉恨母亲选择了四叔,后来就算四叔离世了,母亲也宁愿独身一人带着沈轩,而不肯回来,是吗?”
听到儿子一语道破心事,沈南生的眼眸里深深地一沉,良久,才叹息道:“我们兄弟几个,喜欢同一个女人,已经是大大的不该。二哥因为看上你母亲,和二嫂吵架,闹得家宅不宁,后来二哥酗酒,终于死于酒驾后的车祸。我和四弟也因此反目,闹得兄弟不和。这么多年来,你没有母亲,易沈轩没有父亲,谁过得都不好。早知道有当初之事……所以我一再地奉劝你,不要去碰易沈轩喜欢的女人。兄弟之间失和的事情,在我这一辈,已经酿成了惨剧,难道你还要再次重复一遍吗?”
“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沈凉墨眼眸微眯,看向父亲。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三心二意的女人?既然选择了一个,为何心里还要装着另外一个?既然知道自己的内心不够强大,就不要做难以抉择的事情!世界上好女人千千万,为什么偏要看重这一个?为什么?为什么?”沈南生忽然又失去了平静,变得狂暴起来,朝着沈凉墨吼道,“为什么?为什么心里只能装得下她一个?”
他又转头朝向所有的下属,脸上的表情十分吓人,质问所有人:“明明可以选择的有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总是放不下这一个?”
“为什么?为什么?”他忽然之间展开双臂,朝向天空大声吼道。
沈凉墨平静地走向他,走到他身边,见他双鬓之间已经夹杂着一丝白发。心头忽然有些明白父亲的感情了,低声道:“放下吧,父亲,她已经离世了,恨也好,爱也好,都已经无可挽回了。”
“是,我恨她,我恨她!我恨她宁愿单身,也不愿意和我复婚!我恨这个绝情倔强的女人!我恨她!”沈南生忽然跪地,前所未有地发出了痛苦地呜咽声。
好似受伤的野兽一般,低低地哀鸣。
他终身未再娶,却没有换来那个死去的女人的半点垂怜。当日他那样全心全意爱她,却抵不过一个将死的四弟。
就连用儿子威胁她,她也不曾答应他复婚的要求。
可是现在她就这样默默的死去了。带着他无尽的恨和无限的爱,无声无息就死去了。
这让他要怎样接受这个事实?
沈凉墨弯腰在父亲身边,轻声问道:“所以当时在马尔代夫,是你要将苏薇扔进海里,而她出来,将一切都揽在她的身上,害得易沈轩跟她大吵一架。是吗,父亲?”
沈南生声音带着无尽的嘶哑:“她担了那个责任。因为在你心里,她已经是个坏母亲,而我还是个值得你尊重的好父亲,她不想……在你心里让我失了地位,也不想让你失望。更不想让你知道,你只是她无奈情况下怀的一个孩子,她那么柔弱,她没有办法选择――虽然她是那么爱你。”
沈南生捂住脸庞,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像个孩子一样的哭了起来。
也不知道他是在哭自己,还是在哭自己无望的感情,抑或是在哭年少时的兄弟之情。亲情、爱情、友情都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得浅薄淡漠。
那些曾经有过的青春年华般的过往,让人变得伤感多情。
低沉沉的夜空里,他的哭声让人的心里都多了几分凄惶。
沈凉墨站起身来,望着夜空。天空高远,月朗星稀。
几颗仅有的星星闪烁着眨眼,让夜空更添静谧。
沈凉墨想起过往的细节,易沈轩牵着苏薇的手出现在沈老太太面前时,沈老太太看到苏薇手上沈家祖传的玉镯,说了一句:“送你就送你了吧,当是你们的结婚礼物了。”
而后易沈轩和苏薇在苏格兰结婚之时,沈老太太也派人送了一份十分贵重的礼物。
如果易沈轩的身份仅仅是杨素青的儿子那么简单,沈老太太绝不会多此一举,送易沈轩东西。
正因为易沈轩是沈家四叔沈北临的儿子,老太太才对这个从未相认过的孙儿,一直心怀愧疚。
至于沈家为什么没有把易沈轩认回来,沈老太太和沈南生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当时兄弟俩同争一个女人,所发生过的事情,绝对不会只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至少,沈凉墨这么多年来,极少极少听人提起过沈北临的名字,而且杨素青也一直没有告诉易沈轩他的父亲叫沈北临。
沈家老四沈北临,几乎是一个让人遗忘的存在。
可想而知当年沈南生和沈北临兄弟之间的恩怨闹到了何种程度。
沈北临一气之下离开沈家,和沈家几乎是处于脱离关系的地步。
沈凉墨想起这些,脑海里又浮现出杨素青的面容。她大约五十出头,却显得非常年轻,风华犹存。她算不得顶顶漂亮,但是却自有一份雍容的淡雅的气质。
这种气质,其实不光易沈轩身上有,沈凉墨身上,无论他如何回避,也是有的。
所以沈凉墨身上沈家男人那种刚硬有余、淡雅不足的气质,才会被恰到好处的弥补了,那是来自母亲的基因和母亲的印记。
他不知道如何去评判母亲。
甚至,作为后辈是没有资格去评判母亲的。
正如左爷曾经对易沈轩所说:家庭生活,婚姻生活,人生,有诸多不易。人,生而便是承受苦难,经历挫折,不停地迈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