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无终年。
卓昭然不由得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刚认识乔薇的时候,她是那么漂亮那么聪明,就像现在的长安一样,不,或许甚至比长安更聪明。
十四五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白裙子,娉婷窈窕,长发及腰。
就那么明净纯粹的,像是一朵不染的莲。
在沈家举办的宴会上,安安静静地,站在乔宇衡旁边。
大人们觥筹交错,孩子们嬉笑打闹,只有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阅读着一本书,恬淡的模样仿若与世隔绝,走近几分,就听见她小声用一口标准的伦敦腔,不急不缓地读着书上的文字。
年轻的她,漂亮得如同画卷里走出来的少女。
一幕幕就这么在脑中不断回放,不断不断。
直到护士将那张盖了白布的轮床越推越远,终于离开了他的视线。
卓昭然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脸埋在手掌里,泣不成声。
白野回到病房之后,米雅就又将所有便携仪器换掉,接上常规仪器,看了看仪器上的各项数据,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之后。
就在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白野微微侧目,看向这个一脸混血长相的年轻女人。
“mia,你……先走吧。”
他想静一静,在这个时候,人都会想静一静的。
米雅听了这话之后,轻轻抿了抿唇,而后勾起了浅浅的笑容来,摇了摇头,“我不走,我陪你聊天吧。”
白野眉头浅皱,“我现在……不想聊天。”
只想静一静。
但是米雅很清楚,人越是在这种想要静一静的时候,越是需要人陪伴,否则,越是安静,悲伤越是会无限蔓延……
“那位……并不是你的母亲吧?”
米雅不管他的拒绝,已经直接开了话头,先前听到白野叫她乔姨,应该并不是他的母亲。
白野眉头依旧浅浅皱着,他的确是一点都不想聊天,但是对于米雅这样不管不顾直接自说自话的模样,也是有些无奈。
听了这话之后,他眸子微微眯了眯,“我的母亲,很早就已经死了。但是刚才那位,于我而言的分量,也不比母亲轻多少了。”
母亲是带给自己生命的那个人,在自己幼时的困境时,会给予自己帮助的人,抚养自己的人。
而他的母亲,的确是带给了他生命,却是用最决绝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后,就几乎是将他推进了一个无解的困境里。
而带他走出这个困境的,是乔薇。
如果没有乔薇,他或许还是孤儿院里头那个,吃大锅饭的白隽霖,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卓越的卓白野……
“我母亲也很早就已经死了。”
米雅就这么淡淡说出这句来,声音里头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悲伤蔓延,就和白野一样,说到已经离世很久的母亲时,语气是淡然的,没有什么悲伤。
时间过得太久了,当时再如何悲伤,到头来也就成了回忆里一个永远无法淡忘磨灭的片段罢了。
白野侧目看向这个女人,她脾气不好,有些暴躁,所以还鲜少看到她脸上这般沉静叙事的样子。
“我母亲是中国人,我父亲特别爱她。小时候,父亲就和我说,在那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很迷人的国度,历史悠久,底蕴深厚,他特别喜欢那个东方国度,他说我母亲就是从那里过来的,所以从小,我们家就是说中文的,小时候很幸福,父亲一口很蹩脚的口音想要教我中文,总是会被母亲责备,说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说到这里,米雅微微笑了笑,似是想到幸福的过往,她脸上的笑容很柔软。
白野没做声,静静听着她说话,忽然不是特别反感她硬要留下来聊天了,毕竟,有个人在这里陪着,总比自己面对着一整个病房的空荡冷清要来得好一些吧。
米雅的声音清清亮亮的,很好听,就算声音不大,听上去也很是悦耳。
她微微笑了笑,抬手指了指她自己的脸,“在我还小的时候,种族歧视比现在要明显得多,我长着一张混血的脸,谁都能看得出来我有东洋人的血统,所以小时候啊,在学校没少受欺负,我总是很委屈,我父亲总是会很生气,他一米八八的大个子,就这么如同长臂猿一般在家里手舞足蹈地蹦跶着,表达着他的愤慨和不满,他告诉我,我有着中国人的血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值得卑微或者委屈的。”
“我父母很相爱,在我所有的记忆里,他们共同出现的画面中,他们总是牵着手的,拥抱着的,温柔地互相对视着的,甚至……我觉得父亲爱母亲比爱我更多。”
原本是很美好的故事,听上去就让人觉得心暖,那个时候的爱情,没有现在这么多的高科技通讯工具,没有现在这么多的花样,如果真的爱了,就是很纯粹。
只是不是美好的故事,都会有好的结局。
很多美好的故事,总是会有一个‘但是’作为转折。
米雅的故事也不例外,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渐渐落了下去,轻轻抿了抿唇,“但是,七岁那年,我母亲去世了。是车祸,我们一家三口原本是打算去郊游的。加州的阳光很好,所以每到我学校放假的时候,父母就会带着我去旅游。车祸的细节,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似乎,是在后座的儿童安全座椅上摆弄着我的洋娃娃,然后一声巨响,一切就安静了。”
“喔对了,我母亲和我一样,是个医生。我也是后来在医院里,听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