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看这边,这是一张莫格隆关古战场的全图。”
声音很甜的讲解员小姐说着,把游客们领到一张大地图前。那张地图是手画的,莫格隆关古战场博物馆把它放大了贴在了墙上。游客们纷纷上前,有的伸长了脖子看,有的推着眼镜看,有的恨不得把脸贴上去辨认。我站在队伍最后,鼓起勇气瞟了一眼那张图,觉得惨不忍睹。
“这写的都是什么啊?”一个游客问。
“是不是古文?”另一个游客说,“实在看不懂。”
“也不全是古文,好像有通用语,就是现代人画的吧?”另一个游客说。
“是现代的。可是这字也太难认了,这么潦草。”第三个游客使劲推着眼镜。他的话得到了一致认同,所有围上去看的游客都在点头。一旁的讲解员小姐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们会这样的笑容,我突然感到了一种微微的恶意。
“所有的地图注释都是用两种文字写的。”她说,“上面一行是千年前莫格隆地区的古文字,下面一行是现代瓦罗兰通用语注释。就像大家说的,两种字全都很难认。但这张地图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探险家画的。大家猜得到是谁了吧?”
我又默默地把兜帽拉低了一点。游客中有人叫了个名字。“伊泽瑞尔?”
“没错,就是探险家伊泽瑞尔,这张图是他亲手画的。图本身非常精确,包括地形最复杂的莫格隆西南隘口这一带都是。诺克萨斯考古协会上个月才完成对隘口面积的再次测量,和这张图上的数值差异非常小。这很了不起,因为伊泽瑞尔的工作是在七年前,那时的技术本身就落后一些,而他当时的团队还比较缺钱,设备要更差。这张地图上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些字,他写得实在是太潦草了。大家看上面这些,因为是古文,他还写得清楚一点,但下面的通用语,可以说……”
“……飘逸又随性,跟他发型一样。”一个游客接话说,一群人都笑起来。
我在心里谢了他好几遍,这个形容给足了我面子。当年诺克萨斯考古协会可是特意派人去过皮尔特沃夫,请了城博物馆里一位学者专门认我的字的。写这么潦草非我所愿,但原因我不愿回首。
“不过这么潦草也是有原因的,这里面还有一段小轶事。”讲解员小姐又说。
真是不想听什么就来什么。游客们很感兴趣,都纷纷往前凑了凑,我则再往后退了退。一边的一个展柜似乎有点什么新东西,我转过身去看。
“当时伊泽瑞尔还没出名,莫格隆关的考古队是他自费组的,成员加上他才六个,剩下五个还都是在校的学生,没有现场经验。但那时他生活比较窘迫,这么一只队伍他也只能开得出半年的工资,还是借的钱。所以这半年他们日夜加班,白天在现场,晚上整理资料。这张地图是赶着进度,在这只队伍合约期的最后一天画成的。——大家可以往右下角看,边缘这里写着日期,下面这一行是他本人的签名,写得太急,基本认不出来。”
游客们有笑的,有感叹的,我只装作没听见。预算不够,我自己也清楚,所以当时我的计划是粗略探个战场全图,然后只攻战场北入口平原。那里是整场莫格隆关战役开始的地方,霍卡斯部族由此南下,穿过莫格隆关,最后到达西南一角巨神峰下。
然而在那儿呆了几天,我发现那里工作量太大,而且难做。当时和我一起的那几个学生完全没经验,根本干不来。没钱不能谈理想,最后我们退而求其次,选了西南隘口——这场战役最后结束的地方。
“因为钱不够,伊泽瑞尔的小队放弃了最初发掘平原北入口的想法,转而发掘西南隘口。在这里,他们发现了当年符文战争遗留下来的失活能量残迹。这就是莫格隆关战场今日如此出名的原因——这种残迹本身就很罕见,至今为止只有莫格隆关战场和艾卡西亚战场出现过,而艾卡西亚的没能存下来,因为它们挖出来后就会立刻消散。但伊泽瑞尔的小队,他们奇迹般地把这些残迹保留下来了,并且永久定型。这在全瓦罗兰考古学界是头一次。”
“那这还多亏他当时没钱。”一个游客说,“我刚从平原北那边逛回来,听说那儿没挖出来过魔法残迹。他要是够了钱,我们还看不见这些呢。”
“没错,幸亏预算不够。探险家本人的不幸,却是整个考古学界的幸事。”讲解员小姐一笑,“伊泽瑞尔自己就是位魔法师,他成功将这些残迹定型了。不过他一直没有公布过是怎样的方法,也至今没人破解出来。”
倒是真想说。我当时很希望诺克萨斯考古队能挖出来新的残迹,然后付我点钱把这方法买走,可惜他们一直没挖到。顺便,他们还压了个大低价,买走了我挖出来的东西和这张战场全图。我成名后,皮尔特沃夫博物馆的馆长问我莫格隆这一份活我当年到底卖了个什么价,我告诉了他,他捶胸顿足问我为什么不干脆捐给家乡。
他还好意思问,我吃不起饭啊馆长。但凡博物馆当时肯给我份工资,我也不至于只把隘口开了,还卖了个白菜价。那笔钱我付清了其他队员的工资,请大家好好吃了一顿,然后买了一份巨神峰景区的特产点心,一张回家的火车票,就没了。连那盒点心我都没吃到一口,是给我父母带回去的。结果他们还舍不得吃,就那么放着,直到变质扔掉。什么叫亏得裤子都没,那就是我。
“伊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