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挣扎着甩掉肩膀上几本书,用胳膊肘撑在地上抬起上半身。
“没有。”我答。
“真的?”
“真的。”
当年的场景我每个细节都记得,我站在客厅门口,莱特望着我,同样的目光,同样的语气,同样的问题,而我回答的是同样的话。莱特还同样问了一句真的,我就回了一句真的。
一如今日。之后我看到他露出欣慰的神情,虽然只有一点点。自我从学校退学后他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神情,那天是头一次。
他俯身帮我挪开身上剩下的书,布隆和女孩子也过来帮忙。书没了,莱特弯腰想拉我,手挽住胳膊一拉没拉住,我差点又栽在地上,布隆赶紧把我拖起来揽到床上。躺不下,我只好继续趴着,他们三个人围过来坐着。
“混小子,联盟的公文下来了,说你在这里是非法入境。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得先去找个极冰工匠。符文封在极冰里了,我敲了一大块冰带回来的,可是没法弄出来。”
“你的符文找到了?”
“找到了,多亏你告诉我颂星者部落。”我说,勉强一指女孩子,“这位就是颂星者部落最后一位族人。”
进屋莱特就把我好一通暴揍,现在终于轮到了互相介绍的时间。莱特向女孩子问好,问她部落的情况,女孩子简单说了说。“原来您知道我们部落,我真没想到。”她说。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阿瓦罗萨有个研究历史的学者,叫加拉德,你知道吗?就是他告诉我的。对了,混小子,他就是极冰工匠,你找他啊。”
“我不想见他。”我说,“原来是他告诉你的?”
“可不。”莱特说,“我终于想起来了。有一次我去阿瓦罗萨跟他问个问题,以前的事,他不说。后来我们就出门喝酒,古拉加斯的冰啤那叫一个够劲。我把他给灌高了,他就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事情,可是你老叔记性不太好,好多都忘了。这颂星者部落的事我还是等你走了以后想了好几天,今天上午才刚想起来。”
“我不知道这个人。”女孩子说,“我在阿瓦罗萨呆过,可我没听说过他。”
“他挺有名的,就是不喜欢出门见人。”莱特说,“他也是极冰工匠。混小子,你不想见他,那你就自己开冰呗。你又不是不会。”
“我非得找他不可。”我说,把头埋在枕头里。“符文啊老叔,你知道的,这玩意封在极冰里,我不敢下手取。”
“但不管找不找他,现在你进阿瓦罗萨很费劲。”布隆说,“你看刚刚凛冬之爪的卫队,一队接一队都在找你。他们说是瑞科史黛送来的命令,那阿瓦罗萨肯定也知道了。现在恐怕整个弗雷尔卓德都在找你了。”
“那你就继续变成魄罗呗。”女孩子说。
“不。”我答,毫不犹豫。且不说刚刚被莱特打出了心理阴影,一只黄毛魄罗趴在加拉德面前,他不往死里嘲讽我才怪。连说的话我都替他想好了——“探险家,你是害怕弗雷尔卓德人把你打死,连人都不敢做?”
虽然这是实话,但从加拉德嘴里说出来,我就是不爽。我还不是因为莱特认识的他,是因为安德烈。这位法官和他关系非常好,但不知为何他看我非常不顺眼。安德烈招募我进联盟时,他当着我的面说我这种人没资格在这里呆着。
“也就是皮尔特沃夫这种唯利是图的城邦才能造就这么一个你。”他说。
我不知皮尔特沃夫哪里得罪过他,以至于我一度以为他是祖安人。但安德烈告诉我他是土生土长的弗雷尔卓德人。弗雷尔卓德测绘后,同样是他来找安德烈,狠狠地告了我一状说我倒卖文物。联盟公约规定选手个人生活不该受干涉,因此他没成功。他走后,安德烈尴尬地把我从审判庭后面叫出来——法官正在数落我的新罪状,听说加拉德来,就叫我躲后面去,怕他看见我又是当面一顿冷嘲热讽。但还是没躲过。
但不得不说,他是个有学问的人,名满瓦罗兰的历史学者比莱特懂的多得多。比较特别的是作为一个弗雷尔卓德人,加拉德偏偏不研究冰原史,他的成名领域是凛风之径——希瓦娜的故乡。
这不代表他对弗雷尔卓德一窍不通,恰相反,他非常清楚。颂星者部落的事,想一想的确只有他能告诉莱特。但他比莱特清醒,明白这些事只能知道。顺便,他还是位工匠大师,会做极冰制品,有的小玩意堪称艺术。如果不是他对我的态度,这人其实值得我尊敬。
“但你也只能找他了。别的工匠你不认识,现在三个部落都在到处找你,你也不能乱走。”莱特说,“把你的符文拿来,我替你去找他,我和他说。”
“别,符文我不能离身。你也不能跟我去,我都能想得出他会说什么。”
“能说什么啊?”
“先问我怎么带家长来了,然后问我作业写没写完,得没得小红花呗。上次咱们两个一起见他,他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让他说两句怎么了?”莱特说,“你也不想想,我就算不跟你去,他就不说你了?”
他说着就开始穿衣服,一边穿一边念叨。“你小子运气不错,狗全跑回来了,不然我饶不了你。符文给我,你老老实实呆在屋里,我快去快回,顺便叫加拉德来帮我挖极冰。你肯定是没法帮我了对吧?”
“老叔,你就死心吧,别挖了。”我说,“我回去叫皮尔特沃夫探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