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学者,我看着他,就想起来会场外面小商户卖的精巧的飞艇模型。我很喜欢,可我只能看一眼它,然后错过。而且多半再也没有机会回头来买。
这就是做个探险者的遗憾,你哪里都去,但也哪里都不会停下来。
“能不能再问您件事?”我说。
“请讲。”
“您能告诉我哪位是泰德吗?就是邓德森集团的那个,他家小儿子。”
“他啊。”老学者回头看了看,“这会儿没在。你找他有事?”
“是。有个客人让我帮他递信。”
“那不急。”老学者说,“他一会儿就得回来,就算不回来,晚宴时也一定在。他们是生意人,就等着晚上才开始捞金子呢。对了,你不知道泰德长什么样子吧?”
我摇头,只听过,没见过。老学者便给我粗略描述了下他的外貌。说得很简单,但用词够精准,我确信自己能一眼认出他。
“听说他不是专业做化工的。”我又说,“但他现在管着邓德森集团?”
“没错没错。”老学者说,“泰德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他还是祖安离心学院毕业的呢。只是念完了书没去做研究,接手家族生意了。聪明才智用错了地方。”
祖安离心学院与皮尔特沃夫科技魔法学院,瓦罗兰所有有志于研究事业的学生心目中的圣地,培养出的学生除了我,没有一个不是人才。这个邓德森的小儿子泰德从那儿毕业,也算是个一等一的人物。聪明肯定是,用错没用错不知道,但看现在祖安的样子,至少有些地方没用对。
这么说来拉塞尔的消息也靠谱,与我印象中的一样。泰德虽然不太喜欢试管和实验室,但接手邓德森集团后,生意做得简直风生水起。在他手下,邓德森集团甚至和诺克萨斯官方都搭上了关系,派出当时供职这里的沃里克和辛吉德参与了第一次艾欧尼亚战争。
泰德,他知道试管和实验室终究满足不了自己的野心,于是把目光投向更诱人也更残酷的地方。求钱,乃至求权,最后以权再求更多的钱。典型的祖安商人,手段最漂亮也最狠的那种。就我自己而言,我非常不喜欢他,但也正是这个典型的商人,才能让我有机会能从他手里买到符文,买到他们炼金术士的信仰。
虽然我有个最大的问题是没钱。
走着瞧,只能走着瞧。我谢过了这位老学者,他又是笑笑摇摇头。“你们也挺不容易。”他说,然后掏出纸笔来。
“泰德就算回来,也未必能搭理你。他忙着呢。写个纸条递给他,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我赶紧接过来,这建议太实际。而且我还意识到一件事,直愣愣地去说要买符文,泰德未必信,搞不好还得把我抓起来。我得想个办法让他愿意和我聊。
想了想,我写了行字在上面,折好,把笔交还给老学者。
“能问问您叫什么吗?”
“我啊。”老学者一笑,翻过胸卡给我看看。上面的姓简简单单,我却呆住了。
怪不得我看他眼熟,他姓拉塞尔。
“原来您就是邓德森集团的,还是位化学家。”我看着胸卡说。
“是啊。不过老了,不中用了。”这位同样姓拉塞尔的老学者答。
“冒昧问一句,您有个弟弟或者哥哥?”
他一下尴尬起来。“原来你也听说他了。惭愧,实在惭愧。不值一提。”
说完他还笑着摆摆手,十分苦涩,明显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也罢,关于泰德他已经帮了我个大忙。
“行啦小伙子,忙你的去吧。”这一位拉塞尔又说,“你是个皮尔特沃夫的研究员,大老远从海对面来到这儿,一定也想好好享受一下所谓的学术自由。但你得记住一句话,人活着总得有良心,哪怕不要这点自由,也不能丢。你看这群年轻人打嘴仗打成这样,但有一点特别好,我特别喜欢——他们还都有精气神,还都有心思去保护下自己的良心,免得它没了。”
我应声,这话说得没错,唯一的问题是我不是研究员,但无伤大雅。他满意地点点头,最后和我道了别,回到祖安的座位那边。我目送这一位得体又有趣的老拉塞尔捧着茶杯重新坐下来,看一群血气方刚精力旺盛不知如何发泄的年轻人继续吵。
他是活了不少年纪了,很多事都看得开。所以他能忍得住这一帮人,还能找出点他们让人喜欢的地方。没准我也该学学他,就不至于这么讨厌祖安这座城市。
时间很紧,但也同样需要耐心。既然这一位拉塞尔说泰德会来,那我等。时不时有人过来找我倒杯茶,或者要点纸巾之类的,我就安安心心做称职的服务员。
那两拨人的势头终于弱了些。能揭的老底都已经揭干净,胡说八道信口雌黄也差不多到了头,现在只剩下零零散散的相互指责。其他人似乎松了口气,开始小声聊天。我还看到两边零零散散的人有不少都和在对面阵营的人打招呼,包括联盟我那几位同僚,也各自和杰斯点点头致意。
其实除开维克托,杰斯和另外那几个祖安科学家关系还可以,毕竟彼此有大量业务往来。杰斯自己被祖安禁止入境,来科技魔法会议也只能持外卡,所以平日要是办什么事,我有时就会替他跑腿,这几个祖安的同僚也会帮不少忙。更何况大家天天峡谷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也没心思浪费时间在吵架上。都还等着一起去投喂区做土豪呢。
又一个人过来问我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