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外公的几个子女进去陪老人说话,不多一会儿,大舅眼睛红红的出来通知所有等在外面的人,“都收拾收拾,咱们下去照一张全家福。”
张家外公很固执,本来大舅他们都不同意他下楼的,就是真的要照,分成几波在病房里照也是一样的,后期再一剪辑拼到一起就成。
可老人不同意,坚持要去楼下照相,小辈们没办法,只好给老人穿好衣服,把老人挪到轮椅上,盖上厚厚的毯子保暖,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把他推下楼。
已经晌午十分了,气温又高了几度,阳光也更加炫目。
小花园里空荡荡的,没有花也没有草,景观树也都光秃秃的,露出颓败的本色。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以老人为中心聚拢在一起,就以京都难得的瓦蓝的天空为背景,留下了一张弥足珍贵的照片。
“刚才后排有人眨眼睛了,咱们再来一张”,张家二舅请来的专业摄影师大声说着,让本想散开的人再次聚拢在一起。
“哎哎,把老爷子的毯子掖一掖,衣摆是露还是不露都弄好了”,摄影师指挥道。
张采薇和张家外婆正好一左一右蹲在老人身边,闻言赶紧按照摄影师的要求整理毯子。
可张采薇刚掀开毯子,老人的手就从大腿上毫无生气地滑了下来,姐妹二人叫了老人好几句,都没有回应。
人群一下子骚动起来,跟下来的医生赶紧过来检查老人的生命体征,最后很遗憾地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哭声和呼唤声掩盖了所有的声音,张家外婆更是受不住打击昏厥了过去,所有人都陷入到慌乱和悲恸之中。
那春晓也哭了,抱着厉以修小小的身子,伏在厉盛维宽阔的肩膀上,哭的像个孩子。
厉盛维一手抱着厉以信,另一只手臂揽着哭到不能自已的妻子。还要兼顾着妻子怀里的厉以修,眼泪也是抑制不住地扑簌簌落下。
他哭的十分隐忍,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却没有发出声响。
以信和以修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爸爸妈妈都在哭,远处的爷爷奶奶也在哭,围在这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在哭,他们也开始悲伤起来,跟着掉下眼泪来。
张家外公的葬礼很隆重。隆重却并不奢华。
在悼念仪式上,老人安安静静地躺在被鲜花环绕的棺椁里,身上盖着鲜艳的国旗,一个又一个往常只能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的大人物前来悼念,各大报纸的记者和主流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在一旁把整个仪式都记录下来。
那春晓站在家属人群的最后,一身笔挺的军装,按照司仪的指示做着相应的动作。
厉以信和厉以修两个小家伙各穿了身小黑西装,规规矩矩地站在那春晓身边,安安静静的一点儿都不闹腾。
他们两个是家属团里最小的两个家属,再加上身边站着的是穿军装的那春晓。虽然站在最后面,却也十分引人注目。
仪式结束,张家外公的遗体葬在京都最有名的公墓,和那些为国家鞠躬尽瘁的名流长眠在一块土地上。
从公墓出来,大家上了不同的车子,去向不同的地方。生活终究是要不断向前,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离开而有所改变。
厉盛维已经几天没有去部队,部队里已经积攒下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他只和那春晓匆匆说了几句话就开车回了部队。
张采薇和厉堂川则跟着张家大舅二舅他们回了张家大宅,还有一些后续的事情要他们处理。
那春晓把厉以信和厉以修抱上车坐好。发动车子要离开,车窗突然被人敲响。
“清漪姐,有什么事儿吗?”降下车窗,那春晓嘶哑着声音问道。
“没什么。和你告个别”,张清漪脸上犹带泪痕,声音也嘶哑难听,嘴角微微勾起,勉强笑了一下,“我要回国了。今天晚上的飞机,下次见面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和你说声再见。”
那春晓很惊讶,“怎么这么着急走?”
“已经回来二十多天了,家里也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张清漪无奈地说道。
张清漪甚至都没和那春晓说几句话,就被老公叫走了,他们要先回去收拾东西,然后去机场,时间也很赶。
那春晓看着张清漪跟在高大的异国男人身后走远,终于发动了车子,离开。
回去的路上,以信和以修坐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那春晓说话,那春晓很有耐心,不管他们说什么她都会回应他们。
“妈妈,老爷爷好看”,厉以修突然说道。
厉以修凡事都跟着厉以信,那春晓早前还和厉盛维说过,怕这孩子一直这样长大没有主见,性格软弱。
对此厉盛维也没有办法,总不能把兄弟两个分开。他们也只能安慰自己,也许等孩子大一些就好了。
像现在这样由厉以修主动挑起一个话题,平时生活中还是很少见的,那春晓心下好奇,便问道:“你曾外祖父哪里好看?”
“红被子好看”,厉以修歪头回道。
那哪里是红被子,那明明就是国旗。
那春晓正要给他解释,厉以修又道:“我要盖红被子。”
那春晓心下一抽,差一点儿把车子直接停在路中央。
她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自己儿子,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奶娃娃,歪着头,正等着她接话。
可她该怎么说呢?
能够盖上那面“红被子”的人,要么是张家外公这样身份地位崇高的逝者,要么,就是在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