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了一碰冷水洒在脸上,杨映雪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随意披在脑后的长发,比三年前多了几分成熟的脸,有些茫然的神色。
她突然有些想不起来,自己三年之前,是什么样子的了。
三年之前,她的父母意外身亡,家产也被亲戚给瓜分完毕,只给她留下一笔不至于让她饿死的生活费。
一下子从云端跌落的感觉让她无法忍受,周围人带着的或怜悯或恶意的表情,让她险些发疯。
她去找曾经最好的朋友,却换来了对方无情的嘲讽。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和你这种人当朋友?没了钱,你什么都不是!”
嘲笑,怜悯,同情,憎恶,以及——高高在上。
仿佛她只是一只低贱到土里的蚂蚁,能够被毫不留情地踩死。
那是比失去了一切还要深的绝望。
她把自在房间里关了三天,再次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和那些人相同的轻蔑与不屑。
新的学校,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知道她家里的真实情况——没有比这更让杨映雪开心的事情了。
在这里,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杨家大小姐。
如果不是碰到了苏凛,也许她会一直这样下去。高傲,不屑,却自卑,孤独。
如果没有碰到苏凛。
对苏凛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呢?拿起边上的毛巾擦了擦脸,杨映雪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
——可怕的人。
是的,可怕。
不是可气,厌恶,而是可怕。
苏凛的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仿佛能将一个人心底最深处的隐秘,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而他所说的那些话,也仿佛锥子一样,狠狠地戳在她最疼的伤口上。
恐惧,哭泣,过后是更加疯狂地展示自己的财力。
——看,我是有钱的,我是有价值的!所以,看看我好不好?爱我,好不好?
杨映雪笑着给孤儿院送去一批又一批的东西,心里却划下了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腐烂发臭。
第二次见到苏凛的时候,他带着一袋从超市买的零食。
明明是那样廉价的东西,但那些孩子们接过东西的时候,脸上带着的灿烂笑容,却让杨映雪感到无比刺眼。
现在想来,那就是嫉妒了吧?
杨映雪想,那个时候,她是嫉妒苏凛的。
能够轻易地得到他人的喜爱,能够肆意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像她那样,被自己用枷锁给死死地困住,无法逃脱。
再后来,她和苏凛进行了一个“比赛”,幼稚而不合理,现在她想起来,都会忍不住笑着摇头。
那样明显的目的性,当时的她,却丝毫也没有察觉。
一直到现在,杨映雪都没有想明白,苏凛究竟是厌恶她,还是……喜欢她?
每一次见面,苏凛总是能用各种言语,狠狠地戳着她的伤口,但如果没有他的行为,她也绝对不可能去正视自己那被掩埋在深处的伤疤。
两个人唯一一次心平气和的相处,便是苏凛突然跑到她家里来,教她做菜了吧?
那群所谓的“亲戚”给杨映雪留下的生活费并不多,根本就经不起她那样的花费。所以,她所住的房子很是简陋,甚至连那种普通的出租房都比不上。当看到苏凛出现的第一时间,那种无法言说的窘迫,一下子就充满了她的心。
脑海里一片空白,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
但是苏凛却很是心平气和,仿佛住在这样的地方,是无比正常的事情一样。
在被苏凛嫌弃自己做的菜难吃的时候,杨映雪甚至有些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苏凛的手艺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杨映雪甚至觉得,他做出来的饭菜,比以前去的那些高档的饭店,味道还要好。
可是,让杨映雪意外的是,做好了饭之后,苏凛竟然没有留下来,反而挥了挥手就走了。
而更让她惊讶的是,苏凛竟然知道她和奶奶一起生活。
那一瞬间,她生出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惶恐,以及……欣喜。
既然苏凛知道这些事,是不是也代表,有那么一个人,即使知道她从那高高的位置上摔下来,依旧认同她这个人呢?
当天晚上,不管是杨映雪,还是她的奶奶,都吃得很开心。
虽然对杨映雪经常乱花钱的行为很担心,但是奶奶却什么都没有说,反而为了补贴家用,出门做手工活。
对于这件事,杨映雪一直都感到难受,但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改掉自己的习惯。但是那一天,看着奶奶笑容满面的样子,她却第一次想要戒掉这仿佛毒瘾一般的行为。
那是第一次,杨映雪对苏凛生出感激的心情。
所以,当后来听到苏凛那轻蔑的话语的时候,她才会更加委屈与愤怒。
“在想什么?”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杨映雪的思绪,她回过神来,看着眼中带着担忧的关平,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在想苏凛。”
“你这是想看我吃醋吗?”听到杨映雪的话,关平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却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因为,那个人,不管是对于他还是对于杨映雪,都是特殊的存在。
“好了,快点收拾好,要走了。”揉了揉杨映雪的脑袋,关平笑着说了一句,转身走出了洗漱间。
看着关平的背影,杨映雪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眼中带着笑意。
她和关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