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而锋利的复合材料外壳、液压与电动机的驱动器,给人带来一种彻骨的寒冷。普通人看到这个完全仿照真人胳膊的机械臂,立刻就会被激起防卫反应。这东西的力量难以预测,而且看上去非常危险。
陈总长迈步跨过地上的线缆,伸出他布满皱纹的大手,紧紧握住了这只仿生机械臂的手掌。然后抬起左手,将这个挂在机动支架上的机械臂举了下来。这只机械臂全部是用航空材料制造,因此在强度极高的情况下还能够保证重量非常轻。
一步一步地,陈总长捧着这个机械臂,走到了单人病床前,弯腰将其轻轻放到了那个人的右肩旁边。这一瞬间就让病床上的人看上去正常了很多,对方也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他就是头狼比尔,南洋第一佣兵飞行员。
此刻的他,下巴胡子刮得干净光滑,微长的陆战队头型齐整,双目自信而炯炯有神,甚至比在天守镇的状态还好。只是,失去了整只右胳膊。
陈总长将这只机械臂放好后,从旁边拽来一张枣红色的转椅坐下,像长辈爱抚晚辈一般,轻按这只冰冷的机械臂,就好像握着头狼的真胳膊那样,缓缓说道:“啊……这几天,睡得还好吗?”
头狼没有应声,盯着陈总长,半晌才抽动着嘴唇,笑着说道:“疼!不存在肢体所传来的疼。我每天夜里都会疼醒,转头一看,疼痛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我想,那他妈一定是我胳膊的鬼魂在叫我。”
“哦……”陈总长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这声毯着几十年都难以释怀的心事似的,“比尔,我这老头子想对你说一句话。这句话我在几年前曾经想对另一个人说,但是他没有给我机会。”
“嗯哼?”头狼看着这老家伙,面前的这位陈总长是自己父亲的“老朋友”,也是金主。这家伙凭着和自己老爹走得近,整天也装作一副爸爸的恶心样子来“关心”他。今天,恐怕又是来说教的。头狼知道,陈总长在外头趾高气扬,来到自己面前的“和蔼”,全是装的。
“这件事情,我和你父亲说起过。也正是这件事情,才让我和你父亲跨过曾经的敌我分界,走到了一起。”
“那老家伙,我跟他一句话都不想说。反正你把女护士赶走了,正好我闲着也是无聊,说说吧,老叔叔。”
“你知道,我的前妻为我留下了一个儿子。他如果还活着,应该和你差不多大。”陈总长微微摇了摇头,“他也像你一样健壮,尤其是腿上的肌肉线条,我印象非常深,那是天生的运动健将。他从中学开始就一直是运动会上的冠军。我听他说过,将来想参加奥运会。那时他还是个傻乎乎的小孩子,但眼里充满着信心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
头狼靠在床边,自己小时候虽然被父母送到了排名前五的私立高中,但逃学打架拉帮结伙无所不作。他撇撇嘴,用那个机械臂做了个摊手的动作:“乖宝宝吗?我以前就爱欺负这样的。”
陈总长再次握起头狼的机械臂,接着说道:“后来,那场战争谁也躲不了,无论是你、是我,还是我的儿子。”陈总长抬头看看头狼,“他参了军,一听到打仗,兴高采烈的。我想你们年轻人都是这样吧。”
头狼心里一阵冷笑,没准自己和这位陈总长的儿子在战场上还见过阵呢:“我希望没遇到过你儿子,嘿嘿,他也是那么希望的吧。”反正现在已经是战后,难民如潮水般四处奔涌,敌我早就混淆一团了。大战期间的刻骨仇敌,现在都成了生意上的伙伴。
不过,头狼的老爹在战争爆发时的想法,可不是陈总长这样。一听说要打战,那老东西欢天喜地,狠不得马上把自己送到战场上。只要能够摆脱抚养他,老爹肯定什么都愿意。
陈总长还陷在自己的回忆中:“我想把他留下来,可是没用,最后只能希望他能平安度过战争就好。于是千方百计托付人,安排他在内河巡逻艇上服役,也就放心了一点。我总觉得这场仗,怎么不会波及到本土。”
头狼听说是巡逻艇,那恐怕没自己事儿。他堂堂一名制空战斗机飞行员,谁会理睬巡逻艇。
“他没有遇到一丁点的战事,也没有遇到过一个敌人。”陈总长缓缓讲述着,“但是他出了事故,在艇艏导缆钳操作时,两条腿被搅断了。等船回港后,只能截肢。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只是觉得只要能保住性命就足够了。”
“保性命?”头狼对此很不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老爹要和这群黄皮猴子合作。
“是啊。”陈总长看着床上的机械臂,“战争结束了,他失去了双腿后,终日闷闷不乐。我告诉他,如果是后悔的话,大可不必,失去了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他不必有任何包袱,我可以养他一辈子。”
“要是我,就整天举着断腿给我爸欣赏,”头狼控制着这条机械臂,举起来,再翻翻掌,“我要让他看看,他儿子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他。”
“我多希望我的儿子啊,也能像你一样。不管他有多恨我,我也不在乎。”
“哦?”头狼放下胳膊,歪着脑袋看着陈总长。
“战争结束后不久,他就自杀了。”陈总长说道,“他和你一样,有着不存在的腿传给他的痛。但他受不了,每天晚上都疼到哭醒,他说他感觉到了那双脚还在,他还想跑步,他还想参加奥运会。每次他哭醒过来,就开始不停地吃止疼片,但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