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放下了茶杯:“转眼之间,你在夷州为质已经多少年了?”
孙尚香道:“建安十四年时吴夷战事啐发,先是吕子明偷袭泉州,接着是吴郡东海之战。次年,我正式前往夷州为质以息两家刀兵。算将下来,时到今日已整整十年了。”
周瑜轻叹道:“一晃十年啊……那时的你才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小丫头,现在却已是快年介三十的人了。至于我嘛……”
说着周瑜伸手拍拍自己那略有些浑圆的肚皮,自嘲的笑道:“你看,我在这十年却也稀哩糊涂的添长了这么多的肥肉!唉,我这是所谓的年发福了。”
建安十五年时周瑜三十六岁,十年过后是四十六、七,还真的是人在年。到是孙尚香看看周瑜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的噗哧一笑。不过笑过之后,孙尚香的目光扫了一眼仍在那边煮茶置点的小乔,面色随即一正:“仲兄,你来此间似乎并不只是为了来与尚香叙这些旧的吧?”
周瑜淡淡一笑之后面色亦为之一正:“还是那句话,尚香你在建业城做得好大的事!搞得我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你……不过我现在只是很想问你一句,到底是为了什么,使得你要这样去做?”
孙尚香很平静的回应道:“当日我其实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尚香不希望因为二哥的背信弃义,使天下的诸候、世家都看不起我江东孙氏;更不希望因为此事,使得天下间的世人都看不起我们江东子弟。此外,尚香到也真有几分私心……一边是我的宗族亲人,一边是我的至交好友,尚香真不想自己的亲人与好友成为仇敌。介时我夹在间,我又到底应该向着哪边?”
周瑜轻轻颌首:“十年不几相见,尚香到是直爽如初,无有半分的虚伪造作。看来你在夷为质十年,却真如传闻所说的那样,陆夷州他们从来没有为难过你。”
孙尚香道:“彼视我为亲友,非但从未留难,反而处处都以诚相待。仲兄你到是说说,对这等至诚好友,我们又是不是应该以诚相报?”
周瑜查觉到了孙尚香话的火药味,连忙摆手笑道:“尚香切莫要误会,我此来可绝不是来怪罪于你的。诚然,我作为江东重臣,凡事都当以江东之利为先,不能如你这般的感情用事,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利’字,使我并不赞同吴候冒然与夷州为敌。”
孙尚香怔了怔,因为误以为周瑜是帮孙权来骂自己而刚刚涌来的火气也在这一刻消散得无影无踪。不管怎么样,孙尚香还是较了解周瑜的,如果周瑜一来说不赞成孙权,那孙尚香不但会不相信周瑜,甚至还会怀疑周瑜是在玩什么花招。可是周瑜明言了江东之利,却使孙尚香知道此刻的周瑜是在说真心话。
迟疑了片刻,孙尚香才迷惑不已的道:“仲兄你既不赞同二哥兵犯夷州,那为何不在庙堂之劝谏于他?我犹记得那天我与他相见之时,他已是打定了主意要偷袭夷州。仲兄你若是劝谏过他,他不应会是那般得意忘形的模样。”
周瑜长叹了口气,继而苦笑道:“尚香你误会我了!你大闹建业的那天,我才刚刚从柴桑回到建业,都还没来得及去见吴候。另外嘛……”
话到这里,周瑜的脸却也挂了几分苦涩之意。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周瑜才摇摇头轻声叹息道:“尚香,并非是仲兄看不起你,而是你身为一介女子,又久在夷州为质,所以对江东这边的事很多都不知内情。这么和你说吧,现在的吴候虽然仍对我委以重任,但是对我的信任却已经是大不如前。而我所提出的进谏之言,吴候也不见得能听进去多少。”
孙尚香愣了愣,急忙追问道:“为何会如此?”
周瑜举杯小抿了一口,很淡然的道:“无他,手掌重兵兼功高盖主而已。”
孙尚香一下子还是没能反应过来。但如果是陆仁在这里,恐怕马能明白周瑜这说的是什么意思。而且陆仁起孙尚香,甚至起周瑜,可能还要多了解一点事情,那是现在已经三十六岁的孙权,很可能在心性已经有了些细微的变动了。
说真的,周瑜与孙氏之间的关系的确是相当的亲密,而且赤壁之战时期的孙权也的确是给予了周瑜完全的信任。但人嘛,都是会变的,特别是当孙权的权威日重,心机渐深之后,作为一个君主,孙权对周瑜还是挂了一些防范之心。不过这也不能怪孙权,华夏从古至今,又有几个君主对于像周瑜这样位高权重、功高盖主的人会不防着点的?
所以所以,这时的孙权已经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削减了周瑜部份的兵权,另外对周瑜提出的谏言嘛,也不再是全盘采用。而周瑜那是多聪明的人?哪里会看不出孙权玩那些小动作的用意?但周瑜对孙权是忠诚的,也明白孙权玩这些手段的重要性与必要性,因此同样是不动声色的在配合着孙权的行动。
当然了,孙权对周瑜主要是想打压在一个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绝不是想对周瑜玩什么赶尽杀绝,所以孙权在对周瑜玩了那些小手段之后,在待遇方面给予了周瑜相应的补偿。毕竟不管怎么说,有个周瑜放在柴桑那边盯着荆州,孙权也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