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远城始建于乾隆二年,两年后工竣。时清高宗以此城有绥靖远方之意,故钦定其名为绥远。城门为二重三楹,其余瓮城,马道、角楼等一应俱全,堪称塞外经典。
将军衙署位于城中西侧,客厅桌案上早已摆满了形形色色的碗盆,以高高耸尖的两堆手把肉为中心,周围便是羊肝、羊头、羊蹄、羊腿、羊肠这些冷热盘子,一大盆红彤彤的羊杂汤更是香气四溢,佐以香菜末、辣椒面、食盐这些小碟配料,当真令人食指大动。
阿勒泰早已垂涎欲滴他在京师甚久,虽亦称得上锦衣玉食,然不知如何原因,再妙手的名厨佳肴仿佛也少了点乡味,今番终于见到原汁原味的蒙餐,尽自色香味或许还不及那些京师名厨所烹制,然却分外合乎这个蒙古汉子的脾胃。
身处首位的良弼却依旧面色阴沉,绥远将军岫见状,打个哈哈,道:“总统来此亦不知先行告知,仓促之间,仅能备得这些许东西,待明日……”
良弼一听,便知岫想左了,忙舒缓眉头,道:“便是京师之地,亦难见如此之席,今番可要大快朵姬。”
岫一笑,当即端起酒碗,道:“今日之酒,乃是给良弼总统洗尘,诸位可一醉方休。”
良弼却举杯道:“在下亦非官身,岫将军莫要如此称呼。”
岫一碗酒下了肚,话便直了起来:“做官被摘了顶子实属司空见惯便是在座之人,又有哪个未经起落。遥想戊戍之年,本将军尚在礼部任职,先帝爷一道诏书,将我等尽数革职,然过不多时,先太后一道旨意,又尽数被复用。久在宦海,必经沉浮,多大点事?更何况以你良弼总统之能,过些时日,朝廷必有恩旨。”
良弼将杯中之酒一口喝干,叹道:“今番起复只怕无期。”
岫一怔,他亦知良弼与肃亲王善耆走得近,而据闻庆亲王与肃亲王不甚和睦,便道:“当今朝廷实在缺少总统这般的血性之人,即便是得罪了亲王之流也不甚打紧,岂不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此时阿勒泰已连干了数碗白酒,酒意略有上涌,便即接口道:“我们大人来到草原,便如雄鹰找回了翅膀,谁还稀罕京城那个处处受气的官位。”
良弼斥道:“我自与岫将军说话,焉有你插言的份。”
见阿勒泰涨红了脸,岫笑道:“此乃塞外之地,却无须像京师那般小心,诸位不妨畅言。”言毕,使个眼色,陪席的一众武官会意,纷纷端起酒碗,向良弼与阿勒泰敬酒,
酒宴顿时热闹起来,待到半酣,岫两手一拍,早有几个妙龄蒙女自门外闪入,马头琴的曲调便回荡在席间。
琴声忽然高亢,六个美艳女子齐齐踏上,一场惊艳之舞旋即展开。
良弼细看时,只见颤腿有如龙蛇吐信,扭腰恍若随风之柳,旋转间好似盛开之鲜花,跳跃时又似飞鸟回翔,艳丽的裙摆无风飘扬,缭绕的长袖张袂成阴,手眼身与琴声应和得天衣无缝,络绎不绝的舞姿令人应接不暇,端得是酣畅淋漓!
看良弼目不转瞬,岫一笑,道:“总统不妨择其一二人今夜侍寝。”
一句话使得良弼瞬间回过神来,他放下酒碗,叹道:“塞外风情虽好,却非久留之地。”
岫口中嚼着一块羊肝,含混着道:“左右现在没了差事,正好在此驻留,闲暇时便帮本将军练练兵,待起复之后再返京师岂不是好。”
良弼目中似有精光闪动:“然在下治军向来甚严,只怕便是在座之都统亦未必能承受。”
岫还未说话,早有一都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打国师爷荡平了罗刹,绥远便非战略要地,这数年间逐年裁撤,旗兵早已一个没有,有的仅是各盟私兵,平素里装装样子,行伍整齐便罢了,又哪来的仗打。”
岫面露尴尬,却又端起酒碗,道:“拜国师爷之赐,草原升平,诸位亦可在此品酒赏歌……”
又是国师爷!良弼几乎便要发作,所幸生生忍住,道:“罗刹虽平,然甘、疆、青、藏之地自古民风彪悍,屡屡有匪徒作乱,若要西域用兵,却还需此地驻军。”
适才开言那都统又道:“这却未必,大人有所不知,国师爷有军驻扎敦煌,此为甘、疆交界之处,若要用兵,便可以敦煌为基。”
良弼这才猛醒,昔年国师派兵将敦煌经卷尽数拉回北京,就势便在敦煌驻扎了一支军队。
此时岫已是醉眼迷离,他再度端起酒碗,道:“人生得意须尽欢……”
良弼再也忍耐不住,重重地放下酒碗,道:“却不知将军尚能得意几时?”
话音落地,几个酒浅的都统已然听出了话中的不善之意,尽皆停杯不饮,岫却会错了意,道:“裁撤旗兵,确实断了收项(无从吃空饷),然自打国师爷主政,来往商贩却几乎多了倍余,各盟皆有收益,日子反而好过先前。”
良弼冷笑一声,道:“然如此日子却不知阁下还能过上几何?”
岫怔了一怔,道:“总统是言朝廷欲将本将军调往他方么?”
良弼道:“或升或调,皆为喜事,然只怕非升非调!”
岫睁开醉眼看看良弼,道:“便是朝廷欲革本将军职位亦须寻个过失,而本将军自认无过。”
良弼道:“将军虽无过,然若裁撤绥远将军之位,则将军只怕只能卸任返京。”
岫眉头一紧,旋即舒缓,道:“未闻朝廷欲裁撤绥远将军……”
良弼打断了岫之言:“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