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天,雪压旷野。(ww.uuo.網首发)
一行曲折的脚印自付家甸防疫所蜿蜒至甸北那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坟场。
朔风凛冽,伍连德呼出的热气很快自口罩上凝成了一层霜花,紧锁的眉心亦久久未能松开,整个面容恍若冻结。
茫茫雪原,一片耸起的白色坟包旁,一长溜地摆放着千余具棺木与尸首,触目惊心。
漆黑与煞白交映,刺痛了伍连德的双眼,中华传统的两种死亡颜色相互映衬,更令整个旷野弥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气息。
“简直是一个天然的储存鼠疫杆菌的巨型冰柜!若有老鼠、野狗等生物触及到这些尸体,便会成为鼠疫杆菌的新传播者,以前种种防疫举措,均将化作东流!”冷汗自伍连德额头沁出,寒风骤停,他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国师当真乃神人也,身在京城,亦能算出此巨大祸患!”作为一个自幼接受西式教育的华人,他骨子里还是对“国师天降”一说半信半疑,然这一刻,他史无前例地感受到了身后那无与伦比的支撑力量。
“唯有两法可阻断鼠疫通过尸体传播,其一当为深埋……”
然数九寒冬,冻土坚似金石,一镐抡下,仅见白点,似此情形莫说深坑,便是浅坑亦为奢求。
“其二,便为焚尸!”
华人素重入土为安,死者为大,是以对保存尸体一道甚是慎重,可谓等同于神圣不可侵犯,且身后之供奉往往厚于生前,以为不如此,则子弟无以明其孝心,实则皆为“面子工程”!
伍连德已是下定了决心,此举实乃防疫之关键,更为重要的却是怀中那份“圣意”病死者之尸身,当尽数焚化火葬!
阻力纷杳而至:“若死者家人耳闻目睹火化尸身,能否安之若素?”
伍连德没有答话,他仅是邀约质疑者同往坟场,那恐怖阴森的死亡场景足以令最为大胆之心惊魂!
便在诸人心胆俱寒之际,伍连德再将国师电文示众:“国师急电,病死者之尸身,当尽数焚化火葬!”
质疑者终于集体噤声,然便是火葬,亦须深坑,天寒地冻,当如何挖掘?
沈清源却笑道:“此事极易耳。”
辛亥年,大年初一。
远胜爆竹之声的惊天巨响谕示了新年新气象华军的工兵在坟场之旷野上,用炸药炸出了几个十米见方深坑。
熊熊烈火宛如迎新之光,映亮了伍连德的面庞,华夏史上的第一次大规模火葬就此拉开序幕。
施肇基在最新之《中华时报》上刊文“总医官伍连德亲视焚烧,点查尸数,待两千余具尸体尽皆焚化殆尽后方始返回。”
驱赶疫神的爆竹声中,伍连德将最新之进展电报北京“大年三十,死者一百八十三人,初一,降为一百六十五人,初二,降至一百四十四人,初三……”
看着这份电文,鹏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见鹏显露轻松,杏儿自亦是欢欣,她将身闪至鹏身后,轻敲肩背,道:“这些时日眼见国师爷食不甘味,日渐瘦削,直吓得一众侍女皆慌了神,便是蒋云妹子亦有些拿不定分寸……”
鹏笑道:“能难住蒋厨娘,却亦非易事,今日且吩咐厨房好生弄几道菜,本国师为此电文当浮一大白。”
杏儿舒了口气道:“难得国师爷如此兴致,杏儿这便去与云妹子分说。”
哪料鹏却伸手捉住杏儿的皓腕,道:“这几****亦是容颜清减,可是有甚心事?”
杏儿自然有心事,她侍奉鹏时日最久,然始终不得一儿半女,不说已成娘的玉烟,便是桃儿现今亦有了身孕,而杏儿在宫中见惯了无儿无女嫔妃们的凄清晚景,自是心下黯然。
然杏儿自不愿国师爷为自己这心底之私分神,便道:“只是看这些时日国师爷为国事殚精竭虑,杏儿只怕侍奉不好国师爷……”
鹏沉吟道:“这打理内务当真不是一件易事。然玉烟忙于带孩子,桃儿亦有了身子,一时难以相帮。”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杏儿只道是鹏又动了心思,便道:“却不知国师爷何时迎娶奥尔加公主?”
鹏一怔,这才想起了科佩尔所提之请,便道:“奥尔加毕竟年龄尚小……”
杏儿居然极为罕见地打断了鹏的话:“然俄族人却与华人大不相同,奥尔加虽未及桃李,却已然出落得肌理细腻骨肉匀,前番又亲至朝鲜一线,可见对国师爷甚是忠心,不妨便待疫情完结后纳之。”
鹏笑道:“怎地今番又欲牵线?且看本国师身畔之人,莫说玉烟、桃儿,便是美穗与顺子这两个侍妾亦算得夫人搭桥,当真是欲让本国师三宫六院不成。”
杏儿闻言却臻首低垂,小声道:“以国师爷之文治武功,天下女子当趋之若鹜,眼下这几个姐妹不过是黄河砂砾……”
听到此,鹏已是心中雪亮,便即将杏儿揽坐在自己腿上,柔声道:“你等自比砂砾,然在本国师眼中却胜似金粒,今番华夏之强,实有你之功劳。”
杏儿眼圈一红,魂魄恍若已飞上云端,她将头轻倚在鹏的怀中,喃喃道:“有国师爷此言,杏儿此生足矣。”
山海关。
一队车马自北向南缓缓而行,尽自赶车的把式算是一个好手,然冰冻泥泞的路面还是使得车内的善耆坐不安生。他索性掀起车帘,任由寒风卷入。
冷意瞬间使得善耆浑身一紧,然与其沮丧的心态相比,这点子磨难实在算不得什么本意欲在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