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贤良寺,正殿。(ww.uuo.網首发)
一张红木长桌当中摆放,梁诚与小村寿太郎分立两侧,寒暄几句,便即各自就坐。
小村寿太郎甫一坐下,立觉不对他本就比梁诚矮小,而所坐之椅更是比梁诚的座椅低了数寸,如此一来,更是彰显梁诚居高临下,还未和谈,气场便已压住了小村。
小村寿太郎不露声色,忽道:“此地古柏参天,老槐荫地,确为幽静之所。”
梁诚看看小村,道:“幽静之地当是和谈最佳场所。”
小村寿太郎点点头,忽然有意打了个冷战,道:“此地清幽,甚觉寒意袭体,不知可有坐垫,以挡寒气。”
此言一出,梁诚已是心下雪亮,小村分明是欲增加高度,以达与自己齐头并肩之目的,便道:“阁下亦曾为驻华公使,先前便未来过此地么?”
小村寿太郎一听便知其意,然当下之却做不解其意状,颔首道:“此地壁画皆上乘之作,敝人自是曾慕名而来。”
梁诚又道:“然则阁下当年可曾尽兴?”
见小村点头,梁诚当即道:“缘何当年未闻阁下有寒意袭体之感?”
小村寿太郎道:“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当年敝人年纪尚轻,如今年过半百,身体却是大不如前了。”
梁诚哈哈一笑,道:“昔年阁下便有‘鼠公使’之称,今日一见,果真名下无虚,也罢,便为小村先生取坐垫来,另备火盆一个。”
时节虽已入秋,然暑气仍是不减,梁诚只道小村定要再行设法回绝火盆,哪料小村寿太郎却丝毫不以火烤为意,他试了试坐垫,道:“一层甚是不舒服,不妨多拿两个来。”竟是只以座位高低为重。
梁诚亦不禁暗自佩服,只闻小村寿太郎道:“此为我皇国书,当面呈大清皇帝,还望阁下安排。”
梁诚顿生警惕小村寿太郎居然先行提出欲见大清小皇帝,是否有意欲挑唆朝廷对国师之敌意?便道:“递呈国书实乃小节,由本大臣代递即可,倒是订立合约事大,此亦为阁下此行主要之责也。”
此言一出,小村寿太郎也知梁诚亦非好对付之人,便道:“贵国李中堂曾有言,贵我两国临近,同文同种,总以永好为事,庶此便可共维亚洲和平,不为欧洲白种人所侵蚀。今日思之,颇以为然。”
梁诚暗自冷笑了一声,道:“此言甚是有理,贵我两国理当并肩携手,共维亚洲。”
小村寿太郎颔首,正待再言,却闻梁诚又道:“我华夏之兵精,举世皆知,四万万人口更可谓天下生灵之四分之一,若共维亚洲,便以中华出兵,贵国出钱为最佳……”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不经意间便把话题扣到了赔款之上。小村寿太郎当然不肯接招,便道:“中日乃兄弟之邦,是以贵国所开和谈条款,切勿过甚,以免为白人所乘。”
梁诚冷哼了一声,道:“阁下口口声声免为白人所乘,缘何贵国又与英国立盟?”
小村寿太郎道:“此亦为合纵连横之策,与英结盟,对维系亚洲大局甚是有利。”
梁诚闻言不怒反笑,道:“合纵之法乃弱国之外交,既然贵国自居弱国,不妨将国土让与中华,则日本列岛必可在中华管辖下兴旺之。”
又绕到了割地上,小村寿太郎若再避实就虚,不免气势更逊,便道:“贵我两国于国土一事,早有《马关之约》界定,今番再议,还应以《马关之约》为基,蔽国必定展示极大诚意。”
梁诚暗骂了一声“无耻至极”,道:“适才阁下有言,此一时彼一时,且便是贵国,亦早已单方撕毁马关协定……”
话至此,梁诚有意顿了一顿,看看汗流不止的小村,又道:“马关之约首条便是确认朝鲜为独立自主之国,然贵国为何又与朝鲜签署《日韩合并条约》?”
小村寿太郎额头上汗珠更密,他胡乱擦拭了一把,道:“签署此约,实为贵国先行入侵朝鲜……”
“砰”却是梁诚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见众人皆是一惊,梁诚却又若无其事地道:“适才见一猫自门外闪过,想是这畜生听到鼠叫,故此本大臣击案以惊吓之。”
这句含沙射影之言小村如何不明?然此刻他人在屋檐下,又怎敢发火,当下只作未闻,道:“既是贵国对日韩合并不予认可,蔽国便退让一步,宣布此条约作废,朝鲜仍为独自自主之国可否?”
梁诚摇摇头道:“朝鲜问题不劳贵国挂心,你我还是商谈下交割九州、四国事宜。”
小村寿太郎本意是以朝鲜议题开篇,牵扯华方精力,哪料被梁诚瞬间识破,直截了当地提出朝鲜半岛日方已无任何发言权,径把话题引到日本列岛上来。电光火石间,小村寿太郎已然想了七八条点子,然细思之却无一条管用毕竟,谈判桌上还是要硬实力说话!
“贵国已然鲸吞西伯利亚,今番若再并朝鲜,复窥日本本土,便不怕撑爆胃口么?”
梁诚笑道:“蔽国民众四万万,当可轻易消化。”
“贵国如此扩张,只怕列强忧心,若联手对华,却不免生灵涂炭。”
梁诚嗤之以鼻,道:“庚子年间,列强早已试过联手进击。”
小村寿太郎道:“然则彼时列强皆未尽全力,贵国却不可因此妄自尊大。”
梁诚道:“甲辰年间,俄国可是不遗余力,莫非阁下不知结果?”
环环相扣,句句紧逼,饶是以“鼠公使”著称的小村寿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