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恍然道:“却是本王疏忽了。”忽又转向李相道:“前日极北自治区之俄人来京,国师命必以最高规格相待,是以今日怠慢了先生,去将先皇赐予本王的碧螺春拿来。”最后一句却是说与管家的。
李相耐着性子听着,话到此处便也接了一句:“贵国师待归化之俄人当真甚厚,此也俄人之福也。”
奕笑道:“委实如此,阁下有暇可赴极北一行,百万俄人已然成华夏之俄族,唯须尊奉华夏之律法,缴纳税赋,其风俗则一如先前,却比之为俄国之人好上百倍。”
奕此言倒也并非夸大其词,自高尔察克率部东归,鹏为其划定自治区域,准其民族自治,除兵役及税赋外再无其他,即便是其政府高官,也多为自选,李相居中华已有时日,当然也心知肚明。
然此番场景被奕把话题引到此处,李相不禁心中有些异样,但此时他之心思全在别处,便道:“日人大军犯朝(虽是早已自称大韩,然李相自知华人不喜,是以仍用朝称呼),正是欲此为跳板进而犯华,贵国当明此节。”
奕颔首道:“正是,是以国师早已于鸭绿江边布置江防。”
李相又道:“然仅于疆界处布防实属下策,不若挥师入朝,尽驱日寇,敝国之百姓必箪食壶浆,永感大德。”
奕有意做为难状:“国师非为不愿解救朝鲜之百姓,实因前番所言,此番出兵,大约难逃‘师出无名’这四个字。”
李相道:“华、日两国早已相互宣战,黄海海战便为前奏,如何师出无名?”
奕摇首道:“黄海素为我中华之海域,日舰犯界当然要予以痛击,然朝鲜半岛号为主权独立,贸然进兵却是不妥。”
话至此,李相已是心中雪亮奕拿捏作势,总归是对朝擅自废除宗藩制不满!然自己前番有言可恢复宗藩以换中华出兵,又被国师否决,那究竟该当如何?
“宗藩制有害无益……”李相心中默念,忽地灵光一现,联想到适才奕所言,不由得开言道:“莫非亲王之意是要我朝鲜效法东归之俄人么?”
既然话已至此,奕便也不再藏掖,颔首道:“早于战国之时,燕将卫满便奉命入朝开化,是以朝鲜半岛早于春秋时期便已隶属华夏版图。然因中原大地多起兵戈,无暇顾及属邦,以致朝鲜半岛日渐离析,现下我华夏大兴,扫百万俄军克复西伯利亚全境,中华天威之隆,版图之大,史无前例,正是朝鲜重归之际。”
李相倒吸一口凉气,愤然道:“若如此,贵国岂不与日寇无二,且更为甚之,未免大失天朝上国风范。”
奕道:“阁下稍安勿躁,我中华素为礼仪之邦,焉能如日寇一般行强人所难之事?本王仅是为贵邦指点道路,是否行之,可由贵邦民众自行选择。”
李相又是一怔,奕此言实在说出了一个其闻所未闻之境界,便是全民公决!
“民众自选?然不需征询我大韩民国皇帝之意么?”
奕道:“国师爷有言,民心所向方为上,即便是中华,现下所行之国策也皆为国师依照民心所定。”
奕此言换作先前可是有大不敬之嫌。这将大清宣统帝置于何处?
李相之思路已难以跟随,瞠目结舌片刻方才见奕早已端起茶杯,便自浑浑噩噩地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