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御极走还未久,约莫去了百里之遥,猛然心揪疼不已,宛如血脉虫钻,直冲心肺,正讶异间,体内余力崩散,不受其身主导,行径各大脉络,当即闷哼一声,双目睁大,眼中血丝密如蚕茧,大叫一声,当场晕厥了过去。
未久,一阵轻风徐落,宁舟飒然而至,目光在左御极身上稍一转悠,一指点在后者眉心,片刻后,暗思,“居然有外气入体,助他功元拔升,看来,是牵丝惑戾的功劳。”
伸手一拨,截住碑界之气,再看左御极双目,可见血丝逐步消散,但其深处,却是一片殷红,如似血色深渊,戾气深重。
这一观视,宁舟便明朗了许多,“功元耗损,道体不支,不足以延缓牵丝惑戾,甚至引起进一步变化,倘是我未料差,此人醒转后,心智改变必然变本加厉,或许由此疯癫也是可能。”
气有温凉,壮实汉子与待哺婴童,面对气候转换,所能抵抗与造成的结果,是截然不同的。
左御极的牵丝惑戾,本已开始侵蚀他心志,又经一场苦斗,致使他陷入这幅局面,再是寻常不过。
他一掌按在左御极头顶,使出九返象元,以此神通,对牵丝惑戾在体内的变化进行抽次剥茧。
九返象元,望表知里,一返事实本相,尽在股掌之间,之前推演剑技如此,现今推演亦是如此。
虽则他身上,也有牵丝惑戾,但毕竟藏于细微,难已探明,凭他现今功力,推演自身所耗时间与法力,必然是惊人的。
而在左御极心毒深重,使出这门神通,则便利了许多,这般十天过去,宁舟无奈摇头一叹,“牵丝惑戾,不愧是大能遗法,深远博大,难窥万一。”
这十天来,宁舟数次推演,其消耗着实可怖,数度半途而废,由于牵丝惑戾止不住,灵气不停入体,时刻都在变化,一次不行,之前的辛苦,俱然化灰。
至此,宁舟确信牵丝惑戾,的确非丹境可解,与钟毓秀所言吻合。
然得此结论,他却没太过轻松,不过幸好的是,这十天来所做,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得了些许心得,可以在之前的基础上,进一步压制延缓,虽则还是步向死亡之路,但较他人而言,无疑是可多活一段时日。
山风徐徐,青草曳曳,沙沙声中,一片荒凉,无日光,无月光,远处青朦朦,直至青黑,看的久了,令人止不住的心底发寒。
宁舟作罢此事,并未侵夺左御极一身功元形脉,以九返象元来推出其身上功法神通,盖因此派一身功法,大多与剑丸相合,而剑丸祭练也需从始至终,是以便是仿下,也不适应于他。就目前来说,此派唯其剑技还值得参演,余者概不考虑。
宁舟摇摇头,席地而坐,静静等待左御极醒过来,进行最后一次确认。
五个时辰后,左御极眼中多了些神彩,慢慢扭头望着宁舟。
视线相逢,宁舟由衷一叹,那双目中充满了渴望,格外的明亮,比之星辉也不差分毫,似是夜中的一盏孤灯,努力的照向前尘,他知道,这是对生的渴望。
但在眼底深处,宁舟看见了挣扎,还有绝望。
沉默良久,左御极口中发出嗬嗬两声,就像拉破的风箱,漏风一样嗬嗬嘶嘶,“我居然没有死,实在令我诧异。”
宁舟道:“我在你身上得到了些东西。”
左御极脸上没有多少神色,只是道:“我仿佛做了一个梦,梦中看见了黑暗。”
宁舟饶有兴趣,“是何等样的黑暗?”
左御极一撇嘴角,笑了两声,“你听了,恐怕也不能抗拒大能的手段。”
宁舟略一沉默,突地洒然笑之,“尊驾临死前,还不忘在我心底留下阴影,我若说不能,无疑是承认有了怯意,再继续听下去,便将扩大怯意,我如说可,在这颜风秀面前,在你耳中,则是一口自欺欺人的谎言。”
左御极大笑一声,“这是一条通往命终的路,是死劫,然在死劫之前,你将变成,不知己身,不知相熟,沦为只知杀戮的妖魔。”
“人的心中,若只剩杀杀杀,此般景象,残酷绝伦,不啻是野畜,确可不必视作人。”
“言尽于此,在我命终前,给我一个痛快吧!”左御极闭上双目,脸上有着深深的倦意。
宁舟听罢,只觉匪夷所思,左御极性情冷如刀锋,宁折不弯,轻易间绝不低头,更不会在未死时,不做丝毫他想,直接求死。
但事出必然有因,就此可知,在牵丝惑戾下,左御极知道如果再不死,必将化作一只无情无智的野畜,毫无尊严,可怜兮兮的毙命。
左御极明显不愿做这样,类似野畜的人。
“有何遗言……”宁舟话还未完,左御极便有些癫狂,脸色扭曲,直接喝止,“休来矫揉造作,堂堂无量高弟,一把刀也挥不动吗。”
“罢了,遂君之愿。”宁舟背过身去,有一线寒光飘出,略一闪烁,左御极神魂被灭,身死道消。
停留了片刻,宁舟取走流萤飘血,略微把玩,把剑一抛,居然分光化影,一剑寒光飞出六影,在地上一斩,切出一条百丈狭沟,“好剑,便由你来伴你主人吧。”
沙土掩埋,剑与人深眠地底。
稍后,宁舟回转原先所在,继续参修,虽则孤身一日,但有道与之相伴,沉浸其中,倒也不失趣味。
过得数月,宁舟心有所感,眼望林外,见有一片竹叶飘过,眼神微动,手腕微转,那竹叶似被吸拿,不由自主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