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北宗嘛!”越长信沉默片刻,回忆以往读过的卷册,“因修道环境,极为优渥,道人越来越多,天地灵物入出之间,难以平衡,为此自然升起争执,这时又兴起理念之别,也就是宗别之分,概为一南一北。”
宁舟听得津津有味,这段典故,他还不曾听闻过。
只听越长信续道:“那时还无玄灵之说,这南北二宗也不是完全不同,也有借鉴融合之处,其最主要的区别则是,清气道者,主张”炼得一口内元法,一气飞阙逍遥仙。”旨在修己,此法入门极难,故走此道者,贵精不贵多。而浊气道者,却是“截得天地不死命,合炼道通踏丹丘。”此法要点在于,截取魔头为用,参炼己身,借魔修法。这既是南北二宗的最大差异,现今玄灵道脉,虽继承的是南北二宗的路数,但已改变许多,或者说,繁杂了许多。”
宁舟暗暗点头,此言不差,那时南北二宗,崇尚自然,人人都可修道,没有出身之说。可说是,只要能修,只要愿修,一定可以修道,没人来管束压制。
现今的十州道土,接续南北二宗,整出不少新东西,但却失了上古时的自然趣味。
只听越长信又道:“说到这里,你们应该明白了,玄灵敌视的原因在哪里。”
项青鼎笑道:“我是知了,宁师弟可知?”
宁舟一笑,“我大致一说,有不对之处,望三位师兄斧正。”略一停顿,他缓缓道:“而今玄灵,互视对方为敌,最根本的原因不在于理念。”
越长信笑而颔首,“这头一句,算是不差。”
“理念只是想法,若认为对方不对,可以思辨,怎会演变成今日,大打出手的格局?”宁舟道:“我认为有两个方面,其一则是,玄门修道,不求魔头,而身陨后魂散天地,被卷拿冲入地脉,接通地气,孕化魔头,这些魔头的原身,有部分来自玄门。说句难听的,你我四人祖辈中,或许就有成魔头的,此是天地之规,玄门对此,亦是无奈,可却不愿见亲人友朋化魔,是宁杀掉断其魔身,也不愿被旁人驱策,辱没生前声名。而灵门修道,魔头为重中之重,魔头有数,小魔头成长起来,耗时又久,唯有诛杀强人,投入地脉孕化成煞魔,缩短时限,加快道途进境,由此往复循环,此辈越来越强,玄门岂能坐视?个人私/欲,与其他人利益相冲突,斗争则永不可避免。”
言讫,他看向越长信,“我所言,不知然否?”
“大致如此,相差不远。”越长信叹息一声,“修道求长生,意在逍遥,本该避免意气之争,可道途不同,目的不同,理念不同,立场不同,再有世间宝材衰减,相互牵扯下,争斗杀伐,在所难免。”
宁舟等人,亦是认同,不觉唏嘘不已,直感上古道风,真真儿是现今道人的向往所在。
项青鼎问道:“南北二宗,仅仅是因此而成立的吗?”
“也不尽然。”越长信道:“世间修道宝材不足支出,自然人心思变,为己求个出路,但和睦道风犹在,一时间也未转变过来,故虽有小争执,却也未酿成大祸,直到妖修开始第一刀,才有翻天覆地的大争之世。”
他眼目一闪,沉声道:“那时妖修最强,见修道境遇,越来越差,此辈中有先见之明者,认为不可固步自封,自斩翼尾,衰弱下去。于是妖修结部,诸脉联合,立妖主,列道主,分从属,剑锋外指,要压服其它炼气士,这一举动,立成燎原,席卷两界十州,处处烽烟,天地改换,这一段历时极长,成就了妖部一时辉煌,终结了上古道风,迎来了列国开端。”
宁舟心中一动,“想必这一时期,南北二宗,才正式立派吧?”
“南北二宗,不是如今的宗派。”越长信纠正一句,道:“南北二宗的理念,这种迹象早就有了,只是没有因由把它点燃,这时妖部势大,为抗衡此部,携相同理念者,自发合纵,歃血为盟,因所在地处不同,一称北,一称南,为玄灵始肇,这二宗没有宗主长老,只有志同道合之士。”
宁舟了然,根子上来讲,只是散修结伴,昔年两宗能合谋,而今余脉却对立,听罢之后,感概不已,这些散修,可称散修最鼎盛时,两宗兴起,乃余热发挥,散修的极荣极衰,便在这时产生。
他若有所思道:“想必二宗斗妖部,激烈非常,创出不少手段,而禁阵斗法的路数,就在这时现出越来越精妙的端倪。”
“宁师弟才思敏锐,一想就透。”越长信赞许一声,眼眺远方,“不过这些对我们而言,只是谈资典故,现今还是寻那青剑湖吧!”
言讫,清气升旋,一缕金风去远,宁舟三人对视一眼,一同跟上。
却道秋斩楼,立于堂中,看着外间山河错变,诧异万分,细思之下,悟得些许关窍,“看来碑界外阵,已被人破除了。”
念此,他心下一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
孙伯长对南帆渡曾言,在神仙园内的,是秋斩月。
实则内中究竟,则是秋斩楼在这,孙伯长消息错漏,为秋斩楼有意为之。
他道基被创,没了进境余地,反观秋斩月还有大好前程,他这做兄长的,作此抉择,对自己下了大狠心。
他来回踱步数遍,叹道:“临死之前,需去看望前辈一番。”
焚/香沐浴,收拾整洁后,没有告知他人,丹风一纵,去得千丈远,回首看了一眼,又是一叹,不做停留的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