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处长,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这好像不是回局里的路。”看着车窗外陌生的街景,夏妮忍不住问道,她并没有急于回应省厅政治部对她的安排,而事实上,无论她是否回应,那都是既定的事实。
“回局里干啥,马上到饭点了,我在醉仙楼订了个包厢,算是给你提前接风吧,欢迎你能加入到我的队伍中来。”孙德龙笑着,伸出了手。
夏妮这才猛地意识到,现实距离她理想的状态到底有多远,恍然握手中,孙德龙又说道:“你的个人档案,我已经让秘书回调了一份电子版的,政治面貌还不错,要没什么问题的话,就把手续办了吧,人事变迁赶早不赶晚。”
“我……”夏妮欲言又止,三言两语间,主动权荡然无存。
“怎么?”孙德龙皱了皱眉毛:“有什么困难尽管提,你是功臣,功臣就应该有功臣的待遇。”
“我……我想把我手上这件案子办完再走,它关系到我一个朋友的幸福与归宿。”
“幸福?还归宿?听起来蛮重要的样子。”这位大处长眯了眯眼:“行,我批准了,不过得有个时间限制,一星期够吗?”
“我需要一个月。”夏妮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直接讨价还价了起来。
“小夏!案子有我呢,你抓紧时间去报道,千万别丢了西瓜捡了芝麻。”梁天坐在一旁,没好气地冲她嚷道,这傻妞,脑子里到底咋想的,破个案子,比自己的前途还要紧?如果换做别人,换不得现在就扔下手头上的一切,飞奔向那个崭新而耀眼的新世界。
“不行,我答应朋友的事情,我就一定要做到,这是做人最基本的原则。”夏妮据理力争,一副要死磕到底的样子。
“孙处长,您千万别介意,小夏就这性子,属犟驴的……”
“队长!我什么性子我自己知道,而且这件案子从头到尾我都有参与,现在到了瓶颈的时候,我不想就这样一走了之。”
梁天刚要说话,被孙德龙摆手拦住:“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谢谢孙处长。”对于孙德龙的妥协,夏妮有点意外,可是不管怎么说,总算是争取到了。
醉仙楼很快就到了,这座古香古色以经营徽菜为主的酒楼,据说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光绪年间落成,途经数次战乱重建,被一直保留到现在。
美酒佳酿,饭菜飘香,热闹无比的包厢,女孩独自缩在一个角落里,听着高谈阔论,什么胃口也没有。
她蓦然起身,走到了窗外,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看着缤纷的霓虹璀璨,似乎只有遥远天边的星子,才能够帮她诉诸衷肠。
正愣着,有人走了过来,手掌搭在她肩膀上,开口道:“小夏,你不会怪你梁叔吧?”
“怪你什么?”夏妮问道。
“怪我没有把你留下来呀,你不是只想留在队里吗?”梁天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惭愧。
“别说了,换个环境,兴许能换个心情。”夏妮悻悻地道,尽管她对去党校进修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她既然穿上了这身警服,就得跟大多数人一样,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被选择的权利,这不仅仅是一种妥协,还是一种对待人生的态度。
“我看得出来,你心里不情愿,说这些,只是自我安慰。”梁天一语揭破了她的伪装。
“不情愿又能怎样?除非我脱下这身衣服,否则一辈子都要受人差遣。”女孩娇俏的嘴角,蓦地扬起一抹苦涩。
“其实进党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好学个两年,出来就当领导,你在刑警队混到死,一个月也就几千块钱的工资,没啥奔头。”
“我一个女人,赚那么多钱干什么?”夏妮白了他一眼,道着:“倒是你,也该给自己找条后路了,一大把年纪了,还整天打打杀杀的,不是我做小辈的咒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婶子和娃娃怎么办?”
“这是我劝你呢,你咋还劝起我来了,我告诉你,我要出事儿早就出了,不会赶这么寸。”
“快点呸呸呸。”夏妮看着这位手把手教她办案的老队长,由于常年奔波,两鬓的头发早白了,估计再干个几年,也就该退了。
“找机会跟同志们道个别吧,你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如果让梁天从团队的角度考虑,他并不舍得这位敢打敢拼的副队长被人挖走,但如果是从个人情感出发,他倒是更愿意自己的部下,有更高更好的发展机会。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人总不能当一辈子的井底之蛙,该跳的时候就应该跳出去,尤其是当机会来临的时候,说什么也要拼死抓住。
“你就这么想让我走?”
“说实话,不想。”梁天顿了顿:“但是这是命令,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们警察也不例外。”
“其实我不打算告别,你也别安排人送我。”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鼻子。”夏妮能够想得到,如果小伙伴们知道她要走,将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或许悄悄的离开,比大张旗鼓要好得多,最起码心里边会好受一点。
“可如果你选择不辞而别,就等于把我这把老骨头给卖了。”梁天苦笑着,事到如今,挽回的几率很渺茫,但他心里欣慰的成分却比不舍要多得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刑警的归宿,这其实就是一条不归路,一旦选择,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要和社会的阴暗面进行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