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锦言一怔,张了张嘴,柳荫侧头看她,她想说谢谢,可是又觉得不能说谢谢,只觉得说了谢谢便与她们隔了重山了,那是不可以的,于是她脱口而出:“你们家怎么会有浴桶?”
话一出口,便觉得傻,小柳荫却叽叽咯咯地笑了:“对啊对啊,很多小朋友都这么问我,不过他们都问:这个是什么呀?”
陆雁农笑着回答她:“我们来这里比你早了几个月,当时逃难的时候,赶了一辆车,零碎东西没法理,就搬了一个浴桶,全扔里面了。到了这里住下来,才发现还真有点用。”
小柳荫笑嘻嘻说:“是啊是啊,我也是零碎东西,扔在里面过来的。”
陆雁农轻轻一拍她脑袋:“皮猴儿!”
小柳荫一缩头,做个鬼脸:“你自己说的,我可不就是坐浴桶里的么?阿爹赶车,奶奶抱着弟弟坐车上,我没有人抱也没有地方坐啊!”她装着小委屈,眼睛却亮得一闪一闪,满是淘气狡狯。
陆雁农不理她,拿了药碗回屋,小柳荫仰着头哈哈笑:“姐姐,你知道吧,我阿娘说不过我就这样!”
康锦言忍俊不禁。
康锦言连泡了五天药澡,也吃了五天药,她身体底子不错,五天后,便觉得精神好了许多,手臂上的伤也收了口。
在醒来的第二天,康锦言便见到了姚红英和柳源。
在康锦言眼里的姚红英年纪略小于陆雁农,脸容十分俏丽,她一边走进来,一边冲身后的柳源叫:“阿洛哥哥,我说过让柳杨晚上跟我,你为什么不肯?”
柳源一身旧黑布农民装束,卷了裤腿似乎正从田里上来,并没有进来,康锦言便没看清他的面容,只听到他带着笑答:“柳杨才一岁,你又没带过小孩,回头尿你一床。再说,吵到你婆母更加不好。”
姚红英扁扁嘴:“吵到她又怎样,要不是你们,我们俩跟家人失散了都不知会怎样,帮你带孩子也算是报答。”
柳源一家是在逃到一个小镇边沿遇上姚红英和她婆婆的,当时她们极是狼狈,驴车翻倒,驴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姚红英崴了脚泪汪汪地坐在地上,她婆婆虽是阴沉着脸却也并没有自行离去,守着她一夜,见还不见好,正打算去镇子里找大夫。
陆雁农嫁于柳家之初,姚红英还没有出嫁,仍在城里上学,因和柳母感情很好,柳母进城照顾怀孕的陆雁农时便也常去药堂,陆雁农因为柳源和姚启德的关系,待姚红英极好,两人相处也算友好。见此情况,陆雁农马上替姚红英针灸正骨,扶她上马车,带了她们两婆媳一起走。路上方得知,半途中因有炮弹落下,人群乱窜,已经与姚红英丈夫失散了。从此她们便同行同止,在这山村一起住了下来。
陆雁农扶康锦言坐起身,笑看了她一眼:“说话还这么夸张。你要是空着,帮忙洗下小孩的衣服。”
姚红英睁大眼,笑嘻嘻应:“行!我只洗柳荫和柳杨的!”看了眼康锦言,不大感兴趣地跑了出去。
柳源笑:“英儿真象个孩子。”
陆雁农微微一笑,笑容里带了一丝怜惜。
康锦言要到很后来,才知道陆雁农为什么一直对姚红英充满爱护和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