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呯”地一声关上,我呆在当地,许久,声控的楼道灯熄灭了。
如同在黑暗中摸索许久,终于打开一扇门,却发现门后面是一堵墙——绝望,而且完全不合情理。
木然走下半层楼梯,站在两层半的楼道窗处,外面寒风吹进来(楼道玻璃破了),我看着窗外,这是我熟悉的城市,居住了三十多年,此时万家灯火,却没有我容身之处,没有我可以寻找的人。
昨天,确切地说两年前的昨天,我的生活,现在看来多么美好!我收入不多,至少吃喝不愁。交友不广,有高鬼李斯两个知己。包括他们的家人——高鬼的父亲是个老顽童,什么都可以跟我们玩到一起,有一次甚至提议和我一起去泡妞……高鬼的妹妹高嫣。对我比对她亲哥都好,每次我失恋,她都会叫上静宜陪我。而静宜,尽管比我小五岁,从美术班的时候,就如同亲姐姐一样对待我们,许多年来,我和高鬼一旦心生烦闷,就会去找她。她也必定会为我们做几个精致小菜,耐心地听我们倾诉,之后把她的想法娓娓道出,最后必定会让我们心情愉快的离开。
这些人在我生命中都很重要,可是“一夜之间”他们全死了,并且就目前情况看,全都死在了我的手上。
为什么?我咽了口吐沫,尽量让自己再宁静一些,深呼吸,窗外吹进的寒风使我打了个冷战。
还有,我在禹城醒来,回来搭乘妍素的车,我是偶然遇见她的吗?我遇见的是她吗?我们分开到现在,不过是三个多小时,她的音容历历在目。她留给我的便条此刻就在我手里,印象中是她主动留联系方式给我的,在此之前我根本不认识她,如果这是个恶作剧,我实在想不出有何必要。
难道是我见鬼了?回想她开车熟练的样子,说话很有特点的略带沙哑的噪音,带点乡音的普通话,甚至此刻,在她留给我的便条上,还隐隐可以闻到她身上ck·etenipy的香水味……
又一阵寒风吹过来,我浑身一抖,同时肚里一阵“咕咕”叫,这才想起,我今天什么也没吃,摸了摸兜里的钱包,我想: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在附近找个网吧过夜吧。
正准备下楼,此时突然楼下走过来的一个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这是一个女人的身形,这身形如此的熟悉!黑色的长发,半长风衣配黑打di裤、大围巾的搭配风格,就连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节奏都无比熟悉!楼下的声控灯亮了,在我的角度看得十分清楚:
她是杨静宜!李斯的妻子!
我看到她走进了这个单元,高跟鞋在走了十几步之后停下,接着是掏钥匙的声音。
是在一楼。
我没时间多想,飞身连跑带跳窜下去,到了一楼,她已经进了屋,门正在关上,在最后一刻,我的脚卡在门框之间,终于阻止了她关门,接着由于惯性,我的身体也撞在了门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她发出了一声尖叫,后退了两步。
这很正常,任何女人在夜里回家关门时碰到这情况不尖叫才怪。
门全开了,她在进门时打开了门厅的灯,在灯下,我百分百确定,她就是杨静宜。
“静宜”,我反手关上门,“是我,龚玮。”
我期待着她的反应,恐惧?羞愧?愤怒?再次惊叫?亦或是逃走?
可是我万万想不到,当她看清是我以后,惊惧的表情从脸上褪去,逐渐恢复了她那令我熟悉的,温和的,甜美的笑容。然后把手包回身挂在墙壁挂勾上,走上前来,双臂绕过我的脖子搂紧,扬起脸来,深深地吻住了我。
她好会接吻!在我可怜的、残缺的记忆里,我和静宜最亲密的一次,就是初恋失败后,喝醉了在她怀里哭过一次,而此时,这个少年时的同学,我最好朋友的妻子,被我“杀死”的女人,正在吻着我!雅顿的香气迷漫着,这个吻足足有一分钟,我感觉脑子里所有的零件都“哗啦哗啦”地散落,什么都不会想了。
终于她松开了我,头往后错开些,微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今天赶不回来了呢!饿了吧?进屋休息会儿,我去给你做饭。”
一肚子的问题,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木然走进里屋,坐进沙发里,呆呆看着她摘下围巾,脱下风衣和外裤,换上居家服,走进厨房。
感到自己失去了问问题的勇气和力量,疲惫,重得象山一样的疲惫压着我,把我压在宽大柔软的沙发里。使我失去了任何一丝力气,眼皮沉重如同铅块,只短短的时间内,我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