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医生微弯了腰,和蔼地问江离离:“昨天晚上睡不好吗?看起来精神不大好啊!是哪里不舒服呢?”江离离不自在地想挪挪身体,可惜下半身不听使唤,只好低头来避开医生那张笑得脸上皱纹扭曲的脸,“还是老问题。”
医生点点头,专业地“嗯”了一声,对身后的实习医生、护士们下令:“准备好做磁共振,检查病人的神经系统。”转过头来,继续和蔼亲切地嘱咐她:“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治疗,让你恢复健康,能够去完成你未完成的心愿。”
江离离有种晕车似地呕吐感,只能软软地靠在靠枕上,已经无力回答了。花豹见状,马上走过去,倒了热水试试水温,送到她的唇边,“喝一点!行了吧?她没精神了!”
摄影师茅云用力地一关镜头,大喝一声,“收工!”便径直走到外面走廊上,一个屁股墩坐在凳子上,掏出烟盒在手上“啪啪”地敲打着。文若蓝跟出来,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半身侧倾向他,“江小姐到底是病人,没有办法配合拍摄是难免的,真难为茅师傅了。”茅云从鼻孔里呼出一口长气,换了一条腿来架着,“这个我知道,可是旁边的人也别总是捣乱才行啊,整天给我增加工作难度,这个差事还要不要高质量完成的?”
文若蓝满面堆笑,圆下巴的肉都挤压得要僵硬了,“你放心,我管他!你只管保证这个拍摄能够高质量完成就好,别的事情都交给我!这样,你先带他们去剪辑,今天下午等江小姐的丈夫过来了,我们还有得忙呢。”
茅云用烟盒敲敲大腿,“好!我也想看看,人家老公来了,他该怎么摆?”一抬腿,吆喝上两个打下手的,扛了设备,一阵风走了。
文若蓝看着围着江离离忙活不断的花豹,那高挺的鼻梁上都沁出细小的汗珠子了也不懂得擦擦,真是认真。心里不知怎地有些莫名的伤感,为了谁呢?自己也说不清。
她走到江离离床边,缓缓说:“你丈夫下午就到这里了,到时我们会派车接他过来,你----有什么要准备的吗?”江离离脸色本来就不好,听了更加像白瓷蒙灰一般,黯淡无光。默然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她低低地说:“能换套好看的衣服吗?他喜欢我穿橙色的。”
文若蓝伸手去握住她冰凉的手,用力捏了一捏,“橙色的,是吗?我来准备,到时我们再给你化个淡妆,好吗?”
这种温柔的腔调让江离离鼻子里酸酸的,只能低头答应着,等她走了以后趁花豹不注意才偷偷地揉揉眼睛。
戴南山下午三点的飞机到的,到了医院已经是四点多钟了。江离离让花豹给她换了好几次垫靠的枕头都觉得不舒服,躺下也难受,喝水都拿不稳水杯,还弄湿了衣服。正着急擦衣服上的水迹时,摄制组的人就跑进来嚷嚷了,“到位到位!”
江离离的心呼地拎到了嗓子眼,手控制不住地抖起来,下意识地去捏住花豹的手。
灯光、镜头簇拥着戴南山进来了,他的头发凌乱却有型,脸颊不知为何有些发白,不过还是油光蹭亮。他一进门就把行李用劲地放倒,一个箭步扑到江离离身边,把江离离唬得往后一缩。“离离,你怎样?你觉得怎样?”
江离离嗫嚅着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呆呆地看他瞪得前所未有的大的眼睛。戴南山一张手臂,用力地把她抱进怀里,“你不用怕,我来了!”江离离的脸被他压在胸膛上,呼吸困难,自然地捏紧了花豹的手。
“你放松她一点,她不舒服!”所有人都被花豹的话惊呆了,傻傻地看着坦然的花豹。摄影师茅云忽然意识回笼了,忙停下拍摄,脸色铁青地嚷起来:“你干什么?人家夫妻见面,你站那里做什么?好好的气氛都被你搅了,你说你这人!”
花豹轻轻、偷偷地抽开自己的手,往后面退了几步,笑笑,“没好意思,我不懂得。”
文若蓝立马出来圆场,“继续拍摄,继续!花豹,你跟我出来一下,帮我个忙,好吗?”花豹感激她照顾周全,答应着跟她出去了,走时还是忍不住看看江离离,见她眼睛水汪汪地看着自己,很是歉然的样子,便冲她笑笑,却看见旁边的戴南山阴沉的脸色,眼光像冰锥一样,心里不禁冒出点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