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韩子陆又轻轻唤了一声。
不知韩铁声是不是真的听到了韩子陆的声音,呼吸忽然一重,鼻中的氧气管跟着颤了颤,接着,他竟然微微张嘴,发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
几个人同时凑近,各自呼唤着韩铁声。
韩铁声却没醒来,只是眼睛微微开了一条缝儿,蓦地留出泪来。
几乎同时,韩珍爆出一声隐忍不住的哭声,“爸!”她扑在韩铁声身上,声音嘶哑,“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啊!大伯说话就那样,你跟他认真什么!你这样让妈怎么办?让我们怎么办啊?爸……”
韩珍哭得再也说不出话,韩琦忙上前安慰,只有韩子陆,转身离了病房。
大雨滂沱,满地泥泞。
韩子陆到韩铁林家时,浑身湿透,鞋里灌满了泥浆。
他赶到时正是饭点儿,韩铁林一家人围在桌前,一见他进门都露出惊诧神色。
韩子陆不管不顾,上前一把拎住韩铁林的衣领,硬生生把他从凳子上拉了起来,狠狠问道:“你把我爸怎么了!”
韩铁林眼中的笑意转瞬成了愤怒,用力推搡着韩子陆,“反了你了!我才是你爹!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你不是。”韩子陆作势要往韩铁林脸上打,拳头还没到,韩铁林先惨叫一声,“我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我不活了!”
这时其他人才反应过来,韩继业一把拉住韩子陆手腕,“六儿!别闹了!这是咱爹!”
韩子陆仍是狠狠看着韩铁林,“你不是!我只有一个爸,绝对不是你!你说,你把我爸怎么了!”
“我能把他怎么样?我要能把他怎样也不会被人抢了儿子!”
“还说没有!”韩子陆挣开韩继业,一拳落在韩铁林胸口。
他力道不大,但韩铁林怕事,怪叫着后退半米,撞翻了凳子。
韩子陆要追,被韩继业从中拦住,“六儿,你冷静点儿,有话慢慢说啊!”
韩子陆:“有什么好说?我爸现在还在医院,就是因为他!”
韩铁林这时忽然明白了韩子陆的来意,一脸的惊恐转为得意,“什么?进医院啦?气得吧?哈哈哈哈!”
韩子陆看他这幸灾乐祸的样子,气得嘴唇发抖,真想不管不顾扑上去狠狠揍他一顿,但心中却始终有个声音不断重复。
那是韩铁声年复一年在说:他毕竟是你亲爹。
韩子陆的拳头终究没落下,只再次把韩铁林拎了起来,“以后不许你再来我家!”
韩铁林怪笑一声,“哟,不许我去?你也不问问你那冒牌老子为什么生气?是因我吗?还不是因为你!还不是因为你跑去当个不要脸的死玻璃!”
韩子陆听到这里,脑中轰隆一声巨响,“你说什么?”
韩铁林刚要再说,韩继业就拉住他,“爸你少说两句!”又对韩子陆说,“二叔他没事儿吧?”他一脸紧张,是因为事情闹到现在这样,至少有他一半责任。
昨天韩铁林又拿话刺他,他没忍住回了一句,“我再差也比那个断子绝孙的强!”
本来只是一时气话,没想到被韩铁林揪着刨根问底,终是说出了实情,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这个怕事的爸爸会直接杀到二叔家去闹事,还弄得二叔进了医院。
韩子陆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韩铁林方才的话,完全听不见其它,见韩铁林不答,就又问一次,“你到底跟我爸说了什么?”语气中已经没了之前的气势,透着自己控制不住的恐惧。
韩铁林挣开儿子,指着韩子陆鼻子骂,“怎么了?自己做得出还怕人说?是,你觉得我不如你二叔,你看不上我,但我可没把儿子养成玻璃!韩铁声进医院,那是他活该!我好好的儿子让他给养成个玻璃,我还没气,他倒气上了,真是活该!活该!还有你,你还有脸找我理论,也不想想到底是谁的错,他要不是生你气,他能进医院?你还是趁早儿自己反省去吧!”
韩铁林还要再说,被韩继业一把按回了凳子上,一声大喝:“别再说了!”
韩铁林登时叫嚣起来,“你也反了!没出息的东西,还管起你老子来了!”
“管你怎么了!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父子二人互不相让,登时陷入争执。
韩子陆虽然看着他们,却没把他们看进眼里,眼前像蒙了一层雾,雾中浮现出的,是韩铁声躺在病床上的身影。
韩子陆忽然什么都明白了,父亲现在之所以重症昏迷,之所以喝下农药,原来不是因为大伯,都是因为他。
雨越下越大,乌云膨胀着向下坠,像要把整个世界压垮。
韩子陆走在雨里,只觉浑身越来越沉,呼吸越来越重,眼前所有景物都被雨水浸泡着,融化成灰黑的泥沼,拖着他向下沉浸。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医院的,只知道打开病房门的时候,没看到韩铁声。
韩子陆站在病床前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韩琦过来拉他才找回些许知觉。
“姐,爸呢?”
韩琦抹掉眼角的泪,“爸没事儿,去做透析了,医生说情况稳定,你怎么淋成这样了?快回家换身衣服,省得着凉。”
韩子陆站在原地不动,韩琦只得亲自拖着他往外走,坐上了回家的出租。
一路无话,下车后,韩琦忽然拉住韩子陆的手,“六儿,姐知道你心里难受,也知道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