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好好等人刚进宫门,便被昭庆殿的宫人拦了下来,“张娘子,高郎君,皇太后召见。”
沈述师与张好好对视一眼,他显然明白张好好的心思,正巧趁此道,“既是如此,为了不耽搁差事,我们便兵分两路吧。你二人先去拜见皇太后,我去向皇上述职,事罢后于宫门前会合。如何?”
对此提议张好好自是没有意见的,因为她还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李昂,而高肃能同张好好一道儿便是件值得高兴之事,自是不会计较这许多。
宫人引着张好好与高肃向昭庆殿行去,两人分明是奉诏来此,却未能直面召见,而是被阻在门外。侍人进去通报了许久,也未见人出来传唤,高肃惯常于皇太后跟前儿得宠,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
“歌娘,如此看来,待会儿进去你务必多加小心。”
张好好知晓高肃暗指皇太后如此下马威,定是对她不满已极,张好好瞧着高肃担忧的神色,明了此处非是说话的地方,便未点破皇太后的用意。
她堂堂一国皇太后,纵然张好好堪堪立夏功劳,但若是想找找晦气还是易如反掌的,下马威的手段终究是温和了些。因此,张好好明白以皇太后的手段,定是想给高肃敲敲警钟,提醒他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高肃对张好好的感情众所周知,皇太后纵然恨铁不成钢,却终究是不想伤了高肃的。只可惜他未曾想到这处关节,未能明白皇太后的一番苦心。
又过了许久,进去通传的侍从方才走了出来,“张娘子,皇太后命你独自觐见。”
高肃疑惑地瞧了瞧张好好,压低声音道,“歌娘,虽不知皇太后是何用意,但我会在外面等着你。去吧,万事小心。”
张好好并不多言,只颔了颔首便跟随引路侍从进了昭庆殿。
皇太后于主位上瞧着低眉敛眸而来的纤袅身影,心中暗叹造化弄人,若非陷入这般必有取舍的境地,这样的女子何尝不能成为忘年之交?
“小女子张歌人见过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太后悠然品着盏中茶水,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见张好好仍是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纹丝不动。皇太后再次感叹,若非造化弄人,如此坚韧聪慧的女子未尝不能成为李昂的皇后。
“平身吧。”
“谢皇太后。”
放下手中的茶盏,皇太后理了理衣袖,神色平和,“坐吧。”
张好好复又礼了一礼,“谢皇太后恩典。”
张好好落座后,两人兀自相对静默了许久,方闻上面传来皇太后不冷不淡的声音,“此次宣州之行,你不惜犯险救下数百条染病村民,实是居功甚伟。”
“皇太后谬赞了。此行若非有沈二郎君与高郎君在旁帮衬,乃至沈使君时时提点,以小女子区区之才怎堪成事?”
皇太后扬眉轻笑,“是吗?可哀家怎么听闻,如今连长安都唱起了张娘子救治宣城百姓的歌谣?”
张好好不卑不亢,敛眸道,“承蒙皇上治世清明,皇太后宽仁厚德。若逢此太平之年,百姓安居乐业尚且不可企及,哪儿来的心思传唱歌谣?”
皇太后虽未再说什么,但却对张好好的话极为满意。她与李昂隐忍多年,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大唐百姓,稳中夺权不伤国本,而今终于有人能够体谅一二了。
皇太后霎时心情大好,“说吧。此次大功,你想要什么赏赐?但凡哀家能做到的,必定都答应你。”
张好好神色蓦然严肃下来,她起身行至殿堂中央,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跪拜大礼,“承蒙皇太后恩典,小女子不胜感激。倘若皇太后愿意成全,不知可否允诺小女子一件事?”
皇太后凤眸微眯,抬手道,“但说无妨。”
“皇太后,待宣州事宜尾事了结后,小女子想离开长安。请皇太后成全?”
皇太后盯着张好好瞧了许久,见她神色间并无半分异样,便道,“你当真要讨这个恩典?不会反悔?”
正欲作答,却听身后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寻声看去,李昂正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外。于殿中巡视一圈,李昂迈开步子向张好好走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当真要离开长安?”
张好好一时猝不及防,并未想到会在此处遇上李昂。她怔了一怔,方道,“多谢皇上的厚爱与这些日子来的照应,小女子不胜感激。只是长安太过华贵,终究不是小女子所能长留之地。”
迎着上方灼灼目光,张好好硬了头皮跪着,愣是一言未发。
“倘若皇太后无甚吩咐之事,儿子便先同张娘子出去了。一行宣州多日,其中疑点重重,有些地方沈二郎君亦不治内幕,因此儿子想同张娘子好生谈谈此事。”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而张好好的反应也却是令她满意,李昂又拿出这样的由头来,皇太后自是没有不放行的道理。
“宣州乃根基重地,确是马虎不得。见着皇上如此尽心尽力,哀家也该欣慰了。去吧,莫要再哀家这老太婆处耗费时间了。”
出得昭庆殿,高肃早已不见了踪影。李昂始终在前方不紧不慢地走着,张好好则始终于方寸之外跟着,任是李昂屡屡放缓脚步,却始终未见她走上前去。
前些日子以来,李昂曾以为自己与张好好之间是不会随着时光流逝而陌生的。如今,他却明白岁月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东西,不过短短数月光景,她便从茫然心动变作愈发冷静自持。
李昂蓦然停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