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短短片刻之间,傅钧整个人却仿佛经历了一场天翻地覆、风云突变,此时深陷于迷雾重重之中,惶惑迷惘不知所措,却也似乎窥见了一点隐藏至深的实情。
他从未想过提前回到灵素山上,竟然会见到这样的隐情,听到这样的对话。
傅钧无声地深深呼出一口气,试图理清脑中纷乱如麻的思绪。
刚才秦湛与七杀的对话虽然短暂,也是没头没尾的,却似乎已经透露了许多他并不知晓的信息,以及提到了好几个陌生的名字。
长老蔺宴这个名字他无论前世抑或今生皆从未听说过,似乎并非道修六大门派之人;而右使这个名号也颇为独特,他所知道的诸多门派其中皆无此等职位。
还有那位大小姐又究竟是何许人也,听七杀的口吻,隐隐似乎与秦湛关系匪浅,或许是有亲缘关系。
……可这些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物,难道是与秦湛的身世有关?
傅钧回忆起就算是前世他与秦湛最初在十岁相识之时,秦湛也极少提起自己的生身父母与亲戚故旧,偶尔提及也只是一言蔽之,更不用说重生以后了。
傅钧知道秦湛并非如他一般自幼便是孤儿、不知父母是谁,而是有确切的生身父母,只是秦湛对亲缘似乎极为淡薄,又时常对他说“我在这世上的家人只有你一个”,因此傅钧也只当秦湛过往与亲族之间有着难以释怀的恩怨,并不曾多问,免得秦湛为难。
……可是如今看来,只怕秦湛在身世来历一事上,还隐瞒了他不少事情。
……不过,虽然只是短短一刻的接触,但他已经足够看得出来,七杀并不是魔修,全身上下的气息虽然幽冷阴寒之极,非同一般之人,宛如一柄久经沙场、浴血无数次的宝剑,但确实也隐隐逸出一丝属于道修的清气,不容错失。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一点让傅钧特别奇怪的是:为何秦湛要说,仅凭七杀一个人,是来不到这里的?
——若是秦湛真在灵素山上布下了阻拦外人闯入的结界,自己不可能半点也觉察不到。
但是这些深深困惑着傅钧的疑问,都远远比不上最为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秦湛突然吐血的原因,以及应该如何救治。
根据七杀所言,秦湛似乎是因为一直在施行某种法术,所以才会身体衰弱,以致如今严重到吐血的地步。
而七杀说的魂灯晦暗……虽然不知道魂灯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显然与秦湛性命攸关,故而才引起七杀的警觉,贸然在今日现身于灵素山上求见秦湛。
傅钧想到这里,不由心中愈发疑虑重重:秦湛暗中施行的法术究竟是什么?若是不找到真正的起因,只怕难以得到有效的治疗。
但傅钧也很清楚,即使他自己现在就走上前去质问秦湛,秦湛只怕也不会老老实实地告诉他一切,怕是只会隐瞒真相,岔开话题。
……但无论如何,总得一试。
傅钧伸指一捏法诀,解除掉身上的隐身术,踏步走向秦湛。
他并未如寻常一般走路轻巧无声,而是刻意发出了沉重的脚步声,但秦湛此时似乎身体正自虚弱,微微垂头,双目轻闭,静静坐在原地,却是一直待到他走到近前,方才惊觉似的抬起头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声调也不如以往一样镇定自若,而是透着一点仓促:“你……已经回来了?”
“辛玖那里事务繁忙,我也不便过于打扰他,故而提早离开了。”傅钧说的却是实话。“我刚刚回来,便已闻到空中的血腥味,故而循着气味寻来此地。”
秦湛静默了一瞬,唇角缓慢地勾出一丝苦笑,语气宛若自嘲般的道:“……隐身之术,是么?”
傅钧知道秦湛已经醒悟过来了,此言也并非是在询问自己,因而并不多言,只是蹲下身,伸手扶住秦湛。
秦湛对他的举动依然不曾有丝毫抗拒,顺势将头倚靠在他肩膀上。
傅钧一面扶稳了秦湛,一面低声道:“你究竟何时开始有了吐血之症?眼下又应该如何救治?”
秦湛慢慢闭上双眸,不答反问道:“……你听到了多少?”
“不多。”傅钧微一犹豫,终究不愿以谎言相欺,选择实话实说道,“只有在七杀现身后,你与他之间的全部对话。”
“他只是危言耸听罢了。”秦湛一面语气轻而柔缓地回答着,一面睁开眼睛,双眸澄澈透亮犹如清波明镜,似乎毫无掩藏,心意诚挚,“他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我自己的身体还是自己最清楚。而他嘴上说得忠心耿耿,其实心里却也未必真是担心我的生死,只怕更担心的,是他自己的生死而已。”
说到最后,秦湛唇畔仿佛闪过一丝隐含讥嘲的冷笑,稍纵即逝。
“……”傅钧默然不语。虽不反驳秦湛的话,亦未露出认同之意。
他心里觉得七杀看上去确实对秦湛忠贞不渝、敬若神明,并不像是伪装出来的情绪,但他也只是今日第一次见到七杀,而秦湛才是真正认识七杀的人。
秦湛见状,复又微微叹道:“我今日只是第二次吐血而已。上一次是在七日之前,你也知道了。之前瞒着你,只是因为不想小题大做,让你白白虚惊一场而已。”
“……只是第二次?”傅钧重复了一遍,仿佛犹有疑虑未曾消除。
“是。”秦湛坦然答道,突然伸手握住傅钧的手掌,一面轻柔地抚摩着,一面温声软语道,“你放心,我如今既已知晓吐血一事并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