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出院手续,楚杨翻着手机查看账户余额,一连两笔飞来横财,将一直半死不活的存款喂了个饱,这多少缓解了他被淋成落汤鸡的郁闷情绪,至少当他看见另外一只落汤鸡时还能摆出一张笑脸。
瞧了眼赵司晨手里买的小型号矿泉水瓶,包装上一溜的外文,楚杨注意到他依旧光着一双脚就这么站在医院大厅冰凉地瓷砖地板上,皱了皱眉,也没开口问为什么老不穿鞋,去取车的时候顺道给他在超市里买了双十五块钱一双的塑料人字拖。
所幸外形与国际名牌一个水准的大外甥只是皱了下眉头,然后穿上那双屎黄色的人字拖钻进了后车座。
相比较吃力不讨好费心劳神的将人劝回学校,楚杨更想立马回家洗澡换衣服,百货市场上八十块钱一件的衬衫湿透了穿在身上就像贴了一大块透明胶,让他非常不舒服。
而后面的赵司晨就显得淡定得多,将旅行包往脑袋下一搁,外套一穿,人字拖一甩,再将兜帽往下拉盖住眼睛,拥有着欧洲时尚杂志男模修长身形的大外甥以一个十分高难度的姿势蜷缩在后座,还没躺下一分钟,那双大长腿实在是憋屈的不行,往前面座椅上一抬。
楚小舅这一路上不但要观察左右车流量和红绿灯,还得担心架在副驾驶上的,那双足以用来作为肢体模具的大脚丫会不会趁他不注意戳过来,当收费站小哥特意伸长了脑袋往车里看时,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赶紧将那双光脚板给拨下去。
夏天的风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将车慢慢开到小区门口雨已经停了,楚杨熄了火,外后瞅了一眼,好呀么,人还是那姿势,两大脚丫子改抵在车窗上,外面路过的人眼睛利索点的都能数清楚脚板上有几个茧子。
怪不得过红绿灯的时候,楚杨总感觉停在旁边的摩的小年轻老往自己脸上瞄,原来瞄的是后窗上的这双脚。
真心觉得赵司晨比乔峰那货往电脑里乱下片整出的一堆外星乱码还要让他头疼,至少后者是他吃饭的家伙,前者只会让他肠胃不畅。
“诶诶,到了,要睡回屋洗了澡再睡,听到了没有,瞧这一身湿的容易感冒。”楚杨拍了拍大外甥的小腿,感觉就像拍在两根钢筋棍上硬邦邦的,“小晨,赵司晨,醒醒赶紧起来。”
后座上的人就像真的睡熟了,连拍好几下都没反应,也没听到打鼾的声音。
外边风停雨歇,一时之间车里静得吓人。
赵司晨刚从医院出来就淋了一场雨,尽管这人给楚杨的感觉就是朝着肚子捅上一刀也能坚持到救护车过来,但还是免不了担心,伸手去拽赵司晨挡着脸的手,却还没碰到,“啪”得一声脆响,手被打掉。
刚才还像死尸一样的人掀开盖着眼睛的兜帽,露出那双一蓝一棕的异色双瞳,就像潜伏在草丛中的蛇,眼中散发出锋锐逼人的光,冷冷的看着他。
“醒了,赶紧上楼去把这身湿衣服换了,待会带你出去吃饭。”楚杨突然反应过来,“你妈说她把我隔壁那屋租下来了,知道是哪个门不?”
大外甥依旧那么高难度缩着,双眼冷冷的盯着他看,直到楚杨解开安全带也没起身的意思。
“诶,你这是打算睡车里,我可先说好?这不是我的车,你瞧瞧咱两这一身的水弄得,还车的时候估计得挨一顿批,”楚杨打开车门,“赶紧的下来。”
可下了车,楚杨站了两分钟也没瞧见后车门打开,他上前一把将后车门拉开,那双抵着门的大脚丫子顺着往外一踹,直接踹在了楚杨小腿上。
大外甥浑身僵硬的瞪着他,脸色发黑,“拉一把,麻了。”
楚杨楞了三秒钟,赶紧上前将人拉出来。
光着脚踩在湿地上,手长脚长的大外甥上身往前一倾,就这么顺其自然的靠在了楚小舅的肩膀上。
抓着他胳膊的手心就像攥了一把火,恰好抵在心窝上的肩膀更像一把利剑将要将他刺穿,赵司晨下意识想逃。
但还不等他躲开,耳边响起楚小舅毫不客气的闷笑声。
意外脸皮薄的大外甥就像一只被惹恼的大型猫咪,狠狠地瞪他一眼,而后撇过头去,兜帽下耳郭莫名炙热。
楚杨摸出钥匙,转身想对着楼梯上单肩挎着背包,套着兜帽,散发着寒气的“移动冰箱”说点什么,一开口,“噗嗤”一声,又笑开了。
“哈哈哈哼哼哼,哈哈哈,你说你这叫什么?莫装逼,装逼遭雷?我说下回还耍帅吗?就你这身量,后座要能躺舒服了那至少得是辆suv,就乔大侠这辆凯越,还不得憋死你。”
上世纪末的小区楼,内外有明显的粉刷痕迹,走廊正好够三个成年人排排站,赵司晨就这么站在下面抬头看着他,看着他笑得眉眼弯起形如月牙。
走廊昏黄的楼道灯将那人的笑容蒙上了一层纱雾,就像海市蜃楼,明明在眼前,却伸手无法触及。
双手插在裤兜,猛然攥紧,指甲刺得掌心生疼,赵司晨冷得声道:“乔大侠?”
楚杨是个非常随遇而安的人,可能年少时一身刺芒,非要伤痕累累才会醒悟,如今却懂得如何自我调节,让自己适应各种境况。
好比如无论是接到关琳的电话,还是去医院见这位特立独行的大外甥,楚杨都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只要一开始没有拒绝,后面也没必要再装各不相干。
就当做这五年空白的补偿,虽然他不是很懂得如何与大外甥这种脱离了正常轨迹的人打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