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京城的时候,秦楚青忍不住将帘子掀开了一个角,悄悄地往外细瞧。
这儿与她记忆中已经完全不同了。
看着四周的屋墙和街道,她甚至辨不出如今车子正在哪一条路上奔行。树木花草,已经不是当年栽种的那些种类。
曾经,她对京城的每一个角落都十分熟悉。如今,她望着这里的一切,就如到达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看了一会儿后,秦楚青兴致缺缺地将帘子放下,合目小憩。
马车最终停了下来。
府内的管事早已等候多时。此刻热情地迎了上来,边给秦立谦他们热情地行礼问安,边安排人将车子上的物品箱子小心卸下。
有几名管事的婆子也在此处迎着,不时地小心翼翼打量秦楚青。
秦楚青和父亲兄弟道别后,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
几个婆子登时浑身一凛,再不敢随意乱瞄,低眉顺眼地赶紧行礼。正要安排人伺候姑娘上轿,却被秦楚青抬手止了话头。
秦楚青环顾四周,信手点了几个人跟着,又道了声“其他人退下罢”,这便往里行去。
婆子们面面相觑。想到兰姨娘的突然归家,想到徐妈妈没有回府、不知去了哪儿,她们脊背上的汗慢慢湿透了衣衫。
去到院子的时候,秦楚青并未细看。
这儿的一切布置和装饰,都是以往兰姨娘给安排的。她没甚兴趣。
待到安顿好后,她自会细细思量,另作布置。此时劳顿了一路,先行休息为重。
刚一进院门,一名打扮素净面容秀丽的妇人行了过来。
她不施粉黛,眉眼柔顺。望着秦楚青的时候,眸中盛满关爱。
眼看两人的距离在缩短,妇人往前紧走两步,又似是发觉逾越,忙往后退了一步。待到距离适宜了,方才笑着问道:“姑娘应当累了吧?屋里准备好了温水和果子,先稍微洗洗,吃点东西,赶紧歇会儿。”
说罢,有些不安地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这一次兰姨娘回来后,不知为何,没有插手八姑娘院子里的任何事情。她这才过来安排。只是不知道姑娘会不会恼了。
看着她略有局促的模样,陈妈妈忙上前道:“常姨娘有心了。”
秦楚青听闻,恍然大悟,眼前这位,便是秦正阳的生母、伯爷的侍妾常姨娘。
只是……
她看着眼前女子想要和她亲近却又有些不敢的模样,百感交集。
——伯府众人归家,常姨娘不先去看望伯爷秦立谦,不先去看望亲生儿子秦正阳,却来了她这儿……
秦楚青上前执了常姨娘的手,笑问道:“我们不在的这些日子,姨娘可还安好?小六这些天里可是晒黑了不少。等下姨娘见了他,怕是要认不出了。”
她言语行止间,无不透露出与常姨娘、秦正阳的关切和亲近。
这可是常姨娘多年来从未体会过的。
她感受着秦楚青指尖传来的温度,禁不住手有些发颤,几欲落下泪来。却又怕扰了秦楚青初初归家的喜悦心情,深吸口气让自己缓了缓,这才说道:“我好着呢。倒是听说姑娘病了,不知好些了吗?”
秦楚青说道:“早就痊愈了。先前去参加荷花宴的时候,大家都说我脸色比先前刚去的时候还要红润些。”
“那就好,那就好。”常姨娘不住地讷讷说着,和秦楚青一同往屋里行去。
室内早已搁置了冰块,有小丫鬟在旁不住扇风。一进屋中,扑面而来的便是清凉之气。
秦楚青净手净脸后,吃了个果子,而后卸下钗环、准备歇息。
常姨娘这才放心地离去。
秦楚青立在里间的窗边,看着常姨娘渐行渐远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她转回屋子,正欲躺下,有丫鬟匆匆来禀,说道:“姑娘,杜妈妈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姑娘。”
“杜妈妈?”
“是兰姨娘身边的人。原本和徐妈妈一同照料兰姨娘的。”烟柳整理着秦楚青的首饰匣子,说道:“以往徐妈妈和她都十分得兰姨娘的信任。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杜妈妈忽地被冷落,那个院子里,便是徐妈妈一人说了算。”
原来是个被排挤掉的。
不过,如今徐妈妈已经不在伯府。此人不趁此机会去讨好兰姨娘,在这个时候来她这儿,却是打的什么主意?
秦楚青刚刚归家,本不欲去搭理这些个琐碎事情。如今这杜妈妈倒是勾起她一些好奇心了。
烟罗在旁问道:“要不要奴婢把她轰了出去?”
“不必。”秦楚青说道:“让她进来罢。看看她想做什么,再作打算。”
披了件家居的外裳,又让烟柳伺候着稍稍整理了下身上衣物,秦楚青这才去到外间。
门旁站了个仆妇。身量不高,微胖。秦楚青出屋的时候,她正四处打量着。听到响动,这才收了眼,低垂着头恭敬无比。
秦楚青只当没瞧见她先前的那番动作。行至椅子旁坐下后,淡淡地道:“说罢。”
杜妈妈没料到秦楚青什么都不多问,直入正题。滞了下,问道:“姑娘可知兰姨娘和二太太、三太太为姑娘们请来教引嬷嬷的事情?”
等了片刻,半个字也无。一抬眼,秦楚青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眸中满是讥诮。
杜妈妈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姑娘刚到家,哪儿知道那些?从哪一句开始说不好,偏偏这句!
不过,以往她也有说错话的时候,八姑娘大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