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瞪着纸上列下的一大串大字,只觉得额角一抽一抽的痛起来,哎呦,给自己的儿子起个名字可真难。手里提着的那只朱笔悬着已经要有一刻钟了吧,可是看看纸上的字,林如海叹了一口气,怎么办呢,难道起个名字这么难吗?

“老爷,沈公子来了。”

“快请进来。”

水湛一进门的时候,就见林如海脸上还没收起的苦恼。瞥了一眼那张书桌上横陈的大纸,水湛勾了勾唇角,他已经猜到是什么让这个中年美探花苦恼了。不过看看林如海迅速地换上一张温和浅笑的脸,水湛笑意更深。既然人家不打算把这苦恼对他倾诉,他就只当看不到好了。

“三殿下今日怎么来了,外头那么热的天,再要中暑可就不好了。”耳边獠跎不断,又见水湛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林如海摸摸鼻子,有些讪讪的打住了话头。看样子,三殿下是有话来和自己说了,哎,一定是和泽儿有关吧。

水湛见林如海神色微变,倒也不拿大,毕竟眼前站着的这位可是自己父皇心里的至交好友。虽然身份是有些差别,不过当年可是相识于微时,那情分在父皇即位后就大不一样了。不然,能把捧在心坎上的小九儿托付给林如海吗!

“我来扬州也有一段时日了,虽日日住在府里,却也不是那不闻别事的。”水湛眼皮子微微耷拉下来,只垂目看着手中那盏白瓷茶杯,似乎想在那别无一点纹路的茶杯上看出些花纹来。林如海听他这样说,脸色立刻一整,肃了脸坐在一边也安静听着。水湛却也不去看他,只继续淡淡道:“林大人管着江南盐课,父皇也是对林大人最看重不过的,只一条,那江南甄家……”

说着,却打住了话头,不肯再说。

林如海却听明白了,忙站起身道:“三殿下说的哪里话,这甄家的事,我从未隐瞒半分。”听水湛这样点到即止的话,林如海并不是个蠢笨的人,自然知道水湛话中是怕他因岳家而对甄家有所隐瞒,可是看看今上即位之后,那些老臣却还是一副拎不清的样子,林如海纵有心却也无力。

“那就最好。”笑了笑,水湛放下手中的茶盏,也笑道:“我看林大人这里还有事,尊夫人又生子不久,想来府内上下大小事宜也须人手打点,我这里倒很不必多少人服侍。”

“三殿下这话折煞了,如今犬儿在三殿下的屋里住着,倒要我如何自处呢。”

听到“犬儿”二字,水湛眸光一闪,却也没再说什么。垂头的林如海只觉得背上一冷,抬头看时,只见水湛唇边笑意浅淡,和往日并无二样。因把眼睛看向别处,也不再说话。

水湛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去。待他走后,林如海这才发现自己的额角早一片汗湿,注视着禁闭的书房大门,他开始困惑起来,当年抱养林泽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观今上圣意,似乎并不打算提及此事,看水湛说话之中,却对林泽珍而重之。林如海不禁叹了一口气,当年那个抱着襁褓中的幼弟来寻求自己帮助的三殿下,如今却真的已经成长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皇子了。

又忆及水湛提到江南甄家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寒意,林如海皱起了眉头。近几年来,江南甄家频频蠢动,他坐镇盐课,本就是最敏感不过的位置。幸而他是纯臣,又和今上早年相识,今上倒很放心把盐政交由他来把持。只是,这甄家……

头疼的抚了抚额角,他那不省心的岳家,近来也频频来信,说出许多似是而非的话,真当他是个蠢货不成?宁荣二府能有今日的荣耀,靠的不过是祖上军功起家,可看看后世子孙,那还有一个从军从戎的,就是在朝堂上正经站住脚的也数不出一个来。他那二内兄,说的好听,是老国公故去时强命上了折子,给这爱好读书又得心意的二子一个庇荫,故而得了个五品员外郎的职务,自己反而不好再去走科举一路了。可纵是如此,他若当真是个有才干的,如何这么些年也未曾升迁半步?

一想到那家子,林如海只觉得心里气闷。

他也曾在信中多次提点,换来的是什么?那些人不体谅他的用心也就罢了,反而处处指摘他的不是。明里暗里的意思是他如今管着盐政,那就等同于握着皇上的钱袋子,如何不给自家人行个方便?

哼!什么自家人,那江南甄家盯着他巡盐御史的位置不是一天两天了,若他当真听着岳家的话,行了那一点子“方便”,只怕早被甄家逮着小辫子结果了!

“唉……”长叹一口气,林如海想到水湛每每提及林泽时的欢喜,也大有宽慰。林泽是个好孩子,他的身世虽不能对他明说,他却也不想瞒着孩子。府内上下都知道林泽并非他的亲生儿子,不过是抱养来的,为的,就是给自己留一手后路。只是没想到,这孩子那样心诚,对他好一分,他却要回十分。

想到如今的后宅,贾敏生子殇子,一喜一悲交织之下竟是不支病倒了,黛玉如今才四岁稚龄,纵平日里有贾敏带着理事,可说到底她哪里懂得管家。如今后宅事事皆有条理,故而是因为平日里贾敏的威严驭下,还有一件,却是林泽的功劳了。

看了一眼桌上铺开的大纸,林如海只觉得额角抽得更疼,他都想了四五日了,可还是半点头绪也没有。方才见水湛过来,他本有心要诉说一二,可是见水湛眸色清冷的样子,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三殿下如今已经是个极有威严的人了,虽说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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