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话说得严厉,语气却极是平缓,显然是不想让荀文倩有什么心理负担。荀文倩静静的听着,等荀彧说完,这才开口说道:“陈太丘谥曰文范先生,文章道德确实为一代楷模,只是三君一说。却有些言过其实,降至陈长文,已无陈太丘精神意旨,不过是徒有其形罢了。曹子桓年方弱冠,身有嗣子之重,才具不足,不思修身进取,唯能矫形欺世。且奢华浮侈,全无丞相俭朴之风。陈长文为其师友,只知以其意为已意,不能进贤言、导人向善,充其量是个顺臣罢了。保全富贵自是无妨,要想建一番功业,却有些勉为其难了。”
“陈长文未到而立之年,就已经是丞相府中的要员。比起为父来也不遑多让,怎么能说他不能建功立业,只能保全富贵?”荀彧笑了,挺直的身子放松了些,略带着些逗弄的意趣看着这个侃侃而谈的女儿。
“陈长文不过是因缘际会,再加上陈家地名声作依托,才有今天的成就,如何能跟父亲相比。父亲二十九岁为奋武将军司马。官职虽小,却协助丞相大人披荆斩棘,重整大汉江山。他虽然也是丞相府地要员,却不过是办一些小事,哪有什么可以值得称道地大功。”荀文倩见荀彧心情不错,心里的紧张也去了,轻声细语却又沉稳地说道:“陈长文父子避乱徐州,进不能辅佐陶恭祖、刘玄德心系王室。退不能洁身自好。丞相大人破徐州,其父子取财物以至于车不能行。哪有一点君子的样子?”
荀彧微微点头,荀文倩说的这些他当然都知道,破徐州时他就在军中,亲眼看到陈群和他那年近七十地父亲陈纪从缴获的财物中取了满满一大车的财物,当时就暗自摇头,要不然现在也不会这么久没有下决心了。照理说荀家和陈家的关系这么近,这门亲事本不当有任何疑问,只是他想起陈群这个人,就从心里觉得有些遗憾,正如荀文倩所说,陈群已经失去了他祖父陈太丘的风骨,唯剩了一副皮囊而已。
“文倩,你聪慧过人,也知道这门亲事不仅仅是我们两家的事情,就算你不喜欢陈家,这件事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就拒绝了。正如你所说,陈长文和子桓公子走得很近,总要考虑得周详一点,找个合适点的理由方可。”荀彧摸着胡子沉思了片刻,下了决心说道。
“这有何难,妾身听秋儿说,他那个天才弟弟对我家文倩就颇有心思。”唐氏一听荀彧松了口,大喜之下,心里憋了半天地话突口而出。话刚出口,看到荀彧显出一丝意外,又见女儿羞得脸红,这才知道自己心太急了,露了破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
“仓舒?”荀彧有些奇怪的看着扭捏的母女两人,“前年让秋儿问过一次,他不是拒绝了吗?”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又大了两岁,大概是知道男女之事了吧。”唐氏见荀文倩低着头不好意思再说,只得自己亲自上阵替女儿解忧,将曹冲向曹秋打听荀文倩的事情说了一遍。
荀彧沉思不语,他现在正为曹冲地事情发愁呢,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看上了自己的女儿,这件事也许是个机会,说不定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妙用。他瞟了一眼有些紧张的荀文倩,叹了口气道:“文倩,仓舒虽然聪慧,可你昨天也听到了,我劝他学经,他虽然口中答应,却无一丝兴趣,将来只怕是个不学无术之辈,纵使能打仗做得将军,能治民做个能吏,也成不了大器。若是别家也就罢了,做个两千石地大吏也就算到顶了,偏偏他又是丞相的爱子,将来很有可能位列三公,位过其才,只怕也不是好事啊。”
荀文倩微笑不语。
荀彧笑道:“怎么?为父说得不对吗?”
荀文倩偏着头想了想说道:“女儿有个问题不解,想请教父亲。这霍光被人称之为不学无术,这王莽倒是满腹诗书,不知道他们哪一个是大汉的忠臣,哪一个是大汉的罪人?”
荀彧一滞,看着眼带笑意的荀文倩愣了半刻,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轻轻的拍着大腿叹息道:“霍光是忠臣。可惜啊,霍光却没落到个好下场。”
“那不是霍光的错,而是他没有一个好夫人,贤内助。”荀文倩应声说道,一抬眼却看到父亲满含笑意的眼神,立刻明白了父亲地意思,连忙低下头,手指捻着衣带含羞不语。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告诉秋儿一声吧。”荀彧笑着对唐氏说道,唐氏正要起身,一个仆人走到门口,小声回道:“大人,曹将军求见。”
荀彧回头看了一眼唐氏母女,呵呵一笑道:“正说他呢,他就来了,有请有请。”
曹冲今天来自然是打听他看中的荀文倩和陈群的亲事究竟到了哪一步。听曹秋一说荀彧还没有决定,总算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了些。他站在书房门口,荀文倩微低着头、拉着唐氏出了门,以过他身前时眼睛一抬,偷偷瞅了他一眼。正和他灼灼的眼光相碰,小脸唰的通红,略显慌乱的低下头匆匆的去了,那温婉中带着自然地羞怯让他不由得心中一动。
“仓舒。进来坐。”荀彧将两个小人儿地神情看在眼里,却装作没看见,招呼曹冲进屋坐下,板下脸说道:“我已经去见过天子,天子说献俘的事他并不知情。”
“不知情?”曹冲也愣住了。
荀彧打量着他地神情,点点头又问道:“你和丞相大人最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