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楚离又那么执拗,她一心想要改变这个世道,想要天下的父母都能好好待自己的孩子,想要一个清明的人间。这偏偏是不可能的,所以楚离必然会碰壁,碰壁自然会受到冲击,会受伤。
也就是说,要么让她入世,碰壁,受伤,要么让她就这样出世修行,抛弃世间一切深烈热忱的情绪。
这种情况下,让石霂如何取舍呢?
因而她一直半是阻拦,半是放任。半推半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心事重重,步履沉重。霞光照在她身上,也没能温暖了她。
却忽然听到楚离的声音,“石霂!”
抬头一看,山路拐角处露出个人来,不正是楚离吗?
石霂一惊,连忙敛了神色,笑道,“离儿。”
楚离几步走过来,“可算找到你了。”她上前拉住石霂的手握在掌心,感受到石霂手上的温度,这才彻底放松下来,“暖暖的啊。”便笑出了两颗小虎牙,那笑容闪地石霂心头悸动。
直到见到石霂本人,碰到她的温度,楚离这颗心才算真正安放下来。抬头看见石霂鼻尖额角有些细细的汗珠,她顺手捏住袖子给石霂擦汗,“怎么没叫我?”
石霂笑笑,“叫了,你没醒。”
楚离哼了声,“才怪。”她只字不提上当被石霂关在地下室的事情,心中却已经暗自有了计量。
石霂见她模样,不由心中暗叹。只怕今晚不好糊弄了。
她们牵着手下山,楚离心情舒畅,兴致勃勃地跟她说话。
石霂静静地听着。
见她兴致颇高,不由笑问道,“你怎么这么高兴?”
“嘿,”楚离得意地说,“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什么?”
“上谷公主!”楚离十分高兴,“她以后再也不会对我做些奇怪的事情了。”
石霂神色一僵,顿时面色不那么好看了。
却又听楚离道,“啊,霂霂,你说,人为什么都那么千篇一律呢?”她讲,“耽于情,困于欲,无论什么人都要这样,为什么就不能试着去控制自己的情|欲呢?可真没趣。”
石霂停下脚步,“什么?”
“就是情|欲啊。”楚离抿了抿唇,笑嘻嘻地道,“我觉得吧,情真欲真,是本质趋同。但要是施加于某一人,那就是虚妄。你看,男人三妻四妾,每个人都喜欢,这是一种情。但是,这种情有多久呢?妻死续弦,夫死改嫁,这段时间喜欢这个人,等到时限一到,便又可以喜欢上另一个人,多么可笑。可是又不能说这喜欢是假的,所以我觉得,情真欲真,这是永恒存在的。但这种永恒要施加于某一人时,就是片刻的虚妄。人可变,情|欲会流动于不同的对象,如果不能控制它,那便是沦为它的奴隶。就算有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但最后支撑着他们的,定然已经不再是最初的那种感情,多半是相互依赖的习惯和责任。”楚离思考了下,接着说,“既然本就是虚妄,情|欲擅长流动,那又怎么能不去控制呢?痴情深情都是无妄的执念,何必。勘破它,便知它不过是个可笑的笑话,无甚意思。倒不如与它斗,战胜它的过程就算痛苦,但必然是极有趣的。”
她自顾说着,忽然觉得手上一紧,定睛一看,石霂脸色煞白,怔怔地望着她。
楚离大惊,“石霂!你怎么了?”
“……你……你说什么?”石霂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艰难开口,“你说什么?”
“我我我……我……”楚离被石霂的神态吓住了,那双素来温情含笑的眸子,此刻似乎满是震惊和……怨痛?楚离吓得心尖一抖,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怎么了?”
“虚妄,笑话?楚离,你——”石霂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眸子里满是痛楚和挣扎,不可置信地怔然望着楚离半晌,忽然自嘲地冷笑,一句话没说完,就觉心口一阵剧痛,压制不住气血翻涌竟闷哼一声吐出鲜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