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落等人被幺儿突然一声大哭吓的一跳。
“幺儿,你哭什么呀?快别哭了,你再哭,再哭,我也要跟着哭了。”许是幺儿哭声太过凄切,墨竹劝着劝着,自己也跟着哽咽起来,到后来,鼻头也红了,眼睛也酸了。
梅落忙叫锦心拿来湿毛巾,拉过幺儿来擦脸,又问一边自觉闯了祸,呆若木鸡的小路子幺儿为什么哭。
“奴才也不知道。奴才该死。”小路子噗通跪下,一边磕头分辨,一边又怕说不清楚梅落不信,连他也忍不住咧着嘴巴要哭的样子。
梅落扶额。“赶紧起来吧。我又没怪你,不过是问问,不知道就算了。怎么闹的好像我是妖怪,要吃了你们似的?有我这么好的妖怪吗?”伸开双手拉自己的眼角,又皱着鼻子,做出一幅狐狸的模样来,怪声怪气地道:“你们看我像狐狸还是猫啊?”
墨竹第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小路子也笑了,幺儿脸上挂着泪花,眼睛里也闪出笑意。
“哎哟,你看你们一个两个的,哭哭笑笑,猫儿跳跳。”梅落拿毛巾细细地给幺儿擦干净了脸,又开了几句玩笑,这才把一干人的情绪平复下来。
“小主,奴婢看您都快成孩子王了。您看看,这一个两个的,都爱粘着您。”锦心看着梅落三下五除二地解决问题,心里既佩服又有些叹息。当年,她也曾这么哄过一个总是用糯糯甜甜的嗓音叫她姐姐的孩子,如今,那孩子过的好吗?该成家了吧?还记得她吗?
梅落笑笑,回过头问幺儿:“幺儿,你为什么哭啊?”
“主子恕罪,奴才该死。”幺儿噗通跪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我又没怪你。”梅落拉他起来,继续追问。
“主子问你话,照实说吧。”锦心开口。幺儿才断断续续地说起自己的事。
蛐蛐还有个好听的名字——促织。大概是哪个风雅人取得罢?
自古闲散富贵人家就贪个新鲜,京城贵族们闲的无聊,八旗子弟溜猫逗狗地厌烦了,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斗蛐蛐。
其实这斗蛐蛐也不是大清朝兴起的,早在明朝,甚至更远一些的朝代就有了。只是大清入关后,经过康熙和雍正两朝,大部分子弟早已不是当初的马上英雄了。对于汉人的东西,好的没学到多少,这玩乐的事,个顶个的精熟。
因为玩乐,便有人开始下彩注赌个输赢。一开始还打着怡情悦性的幌子,到后来已经是公开聚赌了。富贵人家把这个当做雅趣,有谁不会还要被人鄙夷排斥。
斗蛐蛐想要赢,自然蛐蛐的质量要过关,于是就有人开始花钱买卖蛐蛐。那些乡下农人,忙闲时捉几个卖了,倒也能贴补家里,更有甚者,捉到好的,价钱大的可以让人一夜暴富。
幺儿的家乡是北方的一个遥远又偏僻的山村,那里的人们一向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新来了个上任的县太爷,村里人的平静生活陡然生变。
县太爷想往高处爬,苦无门路,又没多少银子铺路,看到京城八旗子弟们爱好斗蛐蛐,便心生计策。仗着天高皇帝远,巧立名目,要村民们除了缴纳粮田赋税外,还额外附加一条:每个家庭按人头计算,必须缴纳蛐蛐若干。如有不能完成的,要以家产充抵。
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条命令下来,村长里保都惊呆了,老实巴交的村民更是如同没头的苍蝇,只剩下团团转了。大家推举村长去跟县太爷求情,但是县太爷一心想往上爬,才没有理会这些泥腿子的心情呢,只是严词下令:到期没有上交蛐蛐的,一律抓进大牢,家产全部充公!
村民无法可想,只得日夜蹲守捕捉,到了后来,甚至有人连田地都荒芜了,只顾着捉个好蛐蛐能挽留住自家的房子田地。至于那些总也捉不到好的人家,家产充了公不算,还被逼的卖儿卖女,更有绝望者全家自尽而亡的。
幺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无奈的爹娘卖进了宫里,这是幺儿心头的痛。午夜梦回时,幺儿总会从梦中哭醒,眼前闪着爹娘满眼哀伤,对他说对不起的面容——这是幺儿心中的伤。
迴风轩里响起一片低泣声,幺儿的事刺痛了每个人的心。墨竹掩着嘴通红着眼睛。
唉,这世上,孤苦者岂止一个幺儿而已?
梅落叹息一声,看着那蛐蛐只愁它不是蝗虫,不然非炸了它,给幺儿吃了解恨不可!
***
冬天终于来了。
“主子,内务府发炭了。奴婢去关领了来。”墨竹回了一声,锦心在旁边拦住:“你去只怕不顶事,还是我去罢。”
梅落一想也是,锦心毕竟在这宫里呆了十二年,就算没什么依仗,两三个熟人总是有的。再说了,她能在这里这么久,说没有一点手段,梅落是不信的。
锦心果然领了足额的炭来让墨竹直说“锦心姑姑出马,可以顶她墨竹俩”。
“这天寒地冻的,可做什么呢?好无聊啊!”梅落拨着手里的火钳没精打采。
御花园里光秃的厉害,再高贵的名花贵树也经不起寒风吹过。现在又没有下雪,只是一味的干冷着,那些妃嫔答应们也都能不动就不动了,御花园不复初秋时那般花团锦簇,人来人往。
“要是有红薯就好了,这会咱们就可以烤红薯吃了。”梅落异想天开。
“还真叫主子您说着了!看,这是什么?”锦心唤过门外的小路子,接过他手里沉甸甸的竹篮,揭开给梅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