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爷快要四十岁的人了,被智百户引的回忆起了往事,呜呜咽咽像个孩子似的哭个不停,在一旁唱戏助兴的伶人瞧着气氛不对,也识相的停了箫管琴瑟,琴师和粉墨登场扮杜丽娘的伶人静悄悄的退下,和上门,下了楼去。
沈今竹从小就知道听祖母将大伯抗击倭寇殉国的事情,但是今晚听沈三爷酒后吐真情,才知原来大伯死的如此惨烈。至今祖母沈老太太都保存着那份记载了沈大爷事迹的邸报,上头写着:“三月初六,倭寇两千余人,突至福州府古田县,造竹楼三乘,置两轮于左右,并力攻城,倭寇佯退,至此夜潜伏城下,里应外合,城破,男女奔窜如蚁,相失子女金帛衣锦等不计其数,分守城楼箭台皆卸甲抛戈而走,福州府典史沈仁宵率家奴护卫组织乡勇迎战倭寇,倭寇首领为红衣骑白马者,持双刀冲击甚锐,沈仁宵挺身独斗,负重伤而挥刀斩其马腿,红衣倭寇落马裂颈而死,群寇失首,倭寇气竭,始惧而退,古田幸免屠城。”
短短几行字,那时年幼的沈今竹那里读得出其中惨烈,今日听沈三爷痛哭流涕的述说大伯父的死状,也深受感动,本来是要过去劝慰三叔的,结果话到嘴边说不出来,叔侄两个竟然当场抱头痛哭起来!
今夜画风总是各种突变,好好的庆贺智官升迁会变成了悼念沈大爷的追思会。朱希林夫妻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劝解,朱希林兵法武功追妻都在行、而徐碧若是嬉笑怒骂在行,但两口子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人;而智百户也没有想到他会引得这对叔侄如此失态,一时也傻了眼,不知如何抚慰沈氏叔侄。
外头秋风秋雨更猛烈了,正好应景,叔侄两个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正待抽抽噎噎收尾时,方才在此处唱《牡丹亭》扮演杜丽娘的伶人粉墨戏服敲门进来了,他盈盈一拜,说刚才唱戏时不慎将花钿遗失在此,想要捡回来。
徐碧若正好希望有人打岔让这对叔侄止哭呢,好家伙,我六个月的儿子都没有这对叔侄能哭呢!于是点头说道:“进来吧,寻了快点走。等会重新开宴,你们准备上来唱一折《满床笏》。”
别唱什么牡丹亭了,曲是好曲,就是太凄凉了,还是《满床笏》喜庆吉利些,正好祝智百户高升。
“是。”伶人匆匆走到方才唱戏的地方举着灯笼蹲在地上寻找花钿,不知不觉靠近了沈今竹叔侄。就在这时,一双皂色的男靴停在伶人面前纹丝不动,伶人移步,那人也移步,伶人不得已匍匐在脚下跪着,低声说道:“这位爷,小的花钿就在前方凳下,还请行个方便,让小的过去。”
那人说道:“找花钿是吗?你的花钿已经被我捡到了,就在我手里,你起来拿吧。”
伶人缓缓站起抬头,赫然看见智百户就站在面前,拦住了沈家叔侄,手里还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弯刀!智百户冷冷说道:“你身上的戏衣和脸上的粉末油彩和刚才唱牡丹亭的闺门旦一模一样,但是声音和身形稍有差别,你不是他。我也是学过戏的,别人瞧不出来,我却能看出来,你是谁?”
这变故来的太快,朱希林赶紧移步出来,护住徐碧若和沈家叔侄,并吹起竹哨示警,只要和娘子出行,他是必定会带着暗卫的,徐碧若是如此矜贵,千万不能出事,否则他可承受不住岳父魏国公的滔天怒火。
竹哨尖锐的嘘声响起,很快从四面八方涌进平民打扮的暗卫来,亮出手中兵器,将徐碧若等人护在中心,那伶人见大势已去,竟然也不慌忙,涂着粉墨油彩的脸迸出狂热的笑意来,双手在衣袖中摸索着,居然笑着往智百户的弯刀走去,“我是谁?你们这个贵人如何知我们这些无名小卒的名字呢,老天不长眼啊,你们这对叔侄竟然一次次逃过了——”
不好!站在最前面的智百户敏感的闻到火药的味道,看见徐徐轻烟从伶人衣袖里冒出来,他是刚从战场上厮杀回来的,本能觉察到危险,他瞬间弃了刀,扯起伶人戏服的水袖飞快的相交在一起,围着伶人的腰腹打了个死结,伶人的双手困在衣袖死结、捆在腰腹上不得出!
那伶人大惊失色,奋力挣扎着,朱希林领会道智百户的意思,他是武进士出身,生的高大威猛,臂力惊人,猛地冲出去抓着伶人的双腿像轮铁锤子般将伶人整个人抡起来,往窗外扔出去!
轰隆!
只听见一声炸响,伶人被困在衣袖的炸【弹炸开了!火光四溅,碎肉、血光和衣服的残片在秦淮河上空爆炸开来,将夜空映衬的血红,伶人坠入秦淮河,朱希林的护卫们跳水撑船过去打捞伶人,不一会便将伶人的尸首拉上岸去,这伶人居然是个女子,左手被炸断了,连腹部的皮肉都被炸碎,双目圆睁,已经断气了。
这炸【弹威力惊人,若真被伶人得逞,冲到人群中引爆了,纵使有诸多护卫拼死保护,沈今竹等人也难免会受伤的。幸亏智百户慧眼识破了此人的伪装,看出她不是方才